他把炕桌也用力一掀,扑过去掐苏晏的脖子。 接连两道响声,惊动了殿外的宫人,成胜隔着门叫:“小爷!出了什么事,奴婢们进来伺候?” “别进来!”朱贺霖朝殿门外咆哮,“小爷我收拾反贼,谁都不准进来!否则砍你们脑袋!” 东宫內侍们面面相觑。 成胜自言自语:“哪儿来的反贼?殿内分明只有小爷和苏御史……” 富宝知道太子喜欢苏晏,不过他自己还是个小少年,又净了身,对“喜欢”的诸多类型分不太清楚,于是说道:“小爷大约和苏大人在闹着玩儿。没事,既然不许我们进去,就别进去了。小爷那炮仗脾气,除了苏大人,哪个吃得消。” 一干內侍感同身受地点头,于是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见。 殿内罗汉榻上,苏晏被掐了个两眼翻白,火气上来,狠狠甩了太子一耳光。 这巴掌似乎把狂暴中的太子给打醒了。 朱贺霖震惊地摸着脸,“你!你敢打小爷的脸……父皇都没打过我的脸,顶多用戒尺敲几下掌心……” 苏晏咳了几声,大口喘气,豁出去道:“你想掐死我,还不许我自卫?君要臣死,臣不想死,蝼蚁尚且求生呢,何况是人!要不你直接拿宝剑砍我脑袋,我手无缚鸡之力,打不过你!” 朱贺霖愣怔半晌,眼圈突然红了:“你这人……没良心!小爷怎么对你的,你心里没个数?你就这样……这样回报我?” 苏晏喘匀了气,定定看他:“我都决定拿这辈子来给你们姓朱的一家卖命了,还要我怎么回报,啊?” 朱贺霖咬牙切齿:“说的什么大逆不道的胡话!你是大铭的臣子,本来就该为君王卖命,这是你的本分!你还当是了不得的牺牲,可委屈死你了?!” 苏晏笑了:“当然委屈。若我不做大铭臣民,完全可以漂洋过海,去开辟新的航线,去探索这个时代尚无人发现的新大陆。东西南北,随便我走,这个世界比你们想象的大得多,也精彩得多。要是实在走不脱,把我逼急了,我也可以抛弃这具皮囊,让灵魂重新投入另一个时空,重新转世,或者烟消云散。反正是我自己的命,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谁能主宰我?” 朱贺霖先是愤怒,继而从心底生出了一股寒意。 他用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感受到,苏晏说的是肺腑之言。 藏在这副看似玲珑柔顺的士子身躯内的,是如此大逆不道、惊世骇俗的灵魂。 这种感觉,就仿佛皇权可以压制天底下任何一个人,唯独奈何不了他。 他这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十年经义都白读了?福州苏家好歹也是书香世家,苏知府堂堂正四品地方官,就教出了这么个连“君为臣纲”都不晓得的儿子? 朱贺霖既觉得愤慨荒谬,又寒意丛生。 这寒意不是因为心冷失望,而是一种随时会“失去”的恐惧。佛家说,因爱生怖,这股惧意影影绰绰地漂浮在他心头,说不清道不明,却真切地存在着。 朱贺霖慌得声音都变了调,用力抓住苏晏的肩膀,嘶声道:“你不许走!也不许死!听见没有?” 苏晏很不雅地耸耸肩,从他手掌下扭开:“没人逼我,我在大铭待得舒舒服服,自然不会走。至于死,那更是迫不得己的选择,我不是说了么,蝼蚁尚且求生呢,何况是人。” 朱贺霖微微松口气,又命令他:“你也不许和小爷我生疏了。” 苏晏好笑地推了推朱贺霖的胸膛:“你看看咱俩现在什么样子?你这么压着我,万一让旁人看见,别说生疏,还要举报我们搞暧昧呢!这就是你刚才非要我承认的‘暧昧’,怎么样,眼下你也享受到了,满意了?” 朱贺霖再怎么骄纵霸道,毕竟年纪小脸皮薄,被他这么一调侃,又有些害臊,想和侍读言归于好。 “那刚才……我掐你的事,翻篇儿了?” “我才不跟小孩子计较。” “小爷才不是……算了,你也打了我一巴掌,我们扯平。但我是君你是臣,你得向小爷赔罪。” 苏晏翻个白眼,赔罪就赔罪,说句软话又不掉块肉,“好好,我向小爷赔罪。是我先对小爷出言不逊,小爷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