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周围巷道,以及两侧探出墙头的茂密树冠,再往外就是浓重的黑暗。 被两队缇骑夹在中间的囚车,车轮碾过石板、泥水与树头凋谢的残花,骨碌碌地往前行驶。 空气隐隐有暗香浮动。一阵夜风,把沾着雨水的落花吹进了石檐霜的后衣领。他缩了缩脖子,忽然打个激灵,嘀咕道:“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话音刚落,他身边的一名缇骑摇晃了两下.身子,陡然坠落马背,摔在地面发出“噗通”的一声闷响。 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声响如饺子下锅,越发密集。石檐霜骇然回望,只看见一片空荡荡的马背,以及满地横七竖八、寂然不动的锦衣卫。 有敌袭! 可敌在何处,用的又是什么手段? 巷子里有埋伏? 这条路线是同知大人带队亲自查探过的,不应该有埋伏啊……纷飞的念头如蚊蚋嗡嗡,石檐霜的脑子越来越昏沉,很快也丧失了意识,向马背旁边栽下去—— 噗通。 数十名穿夜行衣的蒙面人从黑暗中浮现出来,包围了囚车。他们剑劈刀砍,想要削断锁住车门的粗大铁链,直砍得火星四溅,铿然有声,却只在铁链上留下道道浅痕。 铁铸的车厢内,鹤先生盘腿打坐,闭着双眼,手腕被沉重黝黑的镣铐衬托得格外清瘦而隽秀。他的手指不停微动,仔细看去,原来左手指尖拈着一枚白子,右手指尖拈着一枚黑子,二子相互敲击,其声泠泠如泉。 “……真令人厌恶,这般窄小、密闭、漆黑、死寂。”他用连自己都几乎听不清的、极轻微的声音说,“不是恐惧,是厌恶。对,不是恐惧,是厌恶……” 他边敲着棋子发出微响,边把最后一句话重复了许多遍,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从来云淡风轻的神情,也笼罩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阴影。 突然,从车窗透气的细缝中,投进来两柄形状奇异的钥匙。钥匙一大一小,同系在铜环上。 鹤先生想接住这串钥匙,但手指难以自抑地颤抖,钥匙落在他腿间的衣袍上。他深深吸了口气,将两颗棋子扣在左手掌心,右手捏紧小钥匙,摸索着打开镣铐。 他挪到车门边,将大钥匙从门缝里推了出去。 铁锁终于被打开,车门开启,为首的黑衣蒙面人低头抱拳:“教主无恙否?” 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鹤先生,依旧是一派空灵与从容的景象,仿佛之前车厢内的冷汗与呓语全是幻觉。 鹤先生浅笑颔首,扫视在场教众。这些都是从朝廷对真空教的清洗中存活下来的精锐,但鹤先生并没有多关注他们,目光掠过众人,直投向前方街巷拐角处的黑暗中。 他一步一步走近,直到能看清隐在黑暗中的那个人影。 “沈同知果然守信,不负余之厚望。”鹤先生说着,将那两枚钥匙递过去,“物归原主。” 沈柒双臂抱着绣春刀,冷冷道:“你不是算准了我会出现?何必装腔作势。” 鹤先生道:“从那两个投名状身上,我就收到了你的诚意。只是还不能确定,这诚意究竟有多深,能不能深到与天子之刃的身份彻底划清界限。庆幸的是,你是个俊杰。” 识时务者为俊杰。沈柒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请问。” “冯去恶原本是不是信王的人?” “是。” “信王死后,来联络冯去恶继续为之效命的,是不是宁王?” “不是。” “那又是谁?” 鹤先生笑道:“你为何想要知道他是谁?” 沈柒道:“如此大的一盘棋,这般煞费苦心的布局与招数,我想知道背后的弈者是什么人,值不值得我投靠。能不能让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