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满意地笑了笑,随手把苏晏枕头下掖的一块擦汗帕子抽出来,揣进怀里走了。 苏晏瞪着他的背影:拿我两块帕子了吧?堂堂亲王,怎么老爱干这种顺手牵羊的没品事? 算了,帕子而已,他也懒得计较。 不多时,苏小北进来禀道:“大人,沈同知率队回城了。听说,并未抓到逃走的鹤先生。” 苏晏说:“安全回来就行,没抓到就没抓到吧,人呢?” 苏小北:“去了北镇抚司。” 苏晏琢磨着,忽然一拍床板:“他这是心虚!要不然,肯定得先到我这儿来看看。小北,你帮我跑一趟,就跟他说……皇爷命我申饬他办事不力,叫他马上过来挨骂。” 苏小北掩笑走了。 苏晏越想越觉得不得劲,忽又忆起一件旧事——在临花阁,阮红蕉曾说过,长春院在传沈柒的谣。 有什么闲话能被男风馆子的小倌拿去嚼舌头?还事关名声。他早就想打听内情,可当时忙着处理爆炸案,后来公事一件接一件,便给搁置了。 如今连同疑窦翻了出来,苏晏一不做二不休,又把小京叫进来,吩咐他想个法子去长春院打听打听。 苏小京干别的未必靠谱,这种打听八卦的活计比谁都热衷,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给问得清清楚楚。 两个小厮走后,苏晏想了很多事,有卫家与太后、有皇爷与小爷,还有藏头露尾的“弈者”与这盘尚未下完的棋。他还想到了昨夜负伤的阮红蕉,也不知伤势如何,打算等明日自己稍微能动弹了,跑一趟应虚先生的医庐去探望。 薄暮时分,沈柒来了,拎着一兜频婆果。 他坐在床前,用小刀仔细削着果皮,低头敛目仿佛是个好人家的老实后生。削完后,用刀尖扎着大小合适的果肉,送到苏晏嘴边。 苏晏把脸侧开一些,没接,盯着沈柒问:“石千户怎样了?” “药力退后人已经清醒,身体无碍,但没看见来劫囚车的人。其他缇骑也一样。”沈柒耐心地举着果肉等待他张口。 苏晏略一犹豫,说道:“幸亏那些真空教余孽良知未泯,只劫囚车,没伤害押车的锦衣卫,否则石千户他们性命堪忧。” 沈柒的手停在半空中,注视苏晏,神情有些阴郁:“有什么疑虑,尽管直接问,相公心都掏给你了,还差几句真话?我们之间何至于要到旁敲侧击的地步。” 苏晏被他这么一说,心里愧疚顿生,张口把果肉叼了,细细咀嚼。 味道比后世苹果寡淡太多,只有微微的甜,香气倒是挺独特。 等苏晏吃完,沈柒又切了一瓣,这回用刀尖在果肉外层切出个锋矢形,像两个尖长的耳朵,往上拉了拉,变成一只小兔子。他用刀尖挑着,再次送到对方嘴边。 兔子频婆果,形状有点可爱,却被锋利的刀刃戳进肚皮,是温柔与暴戾交织的冰火两重天。 苏晏无声地叹口气,张嘴吃了,然后直截了当问道:“真空教余孽对锦衣卫恨得入骨,哪有什么未泯的良心,劫囚车时,何以独留下石千户等人的性命,就不怕他们提前醒来,坏了大事?” “问得好。”沈柒说:“换作是我,必逐一补刀之后才能放心救人——除非时间来不及。” 苏晏思索起来。沈柒接着道:“我率队前方开路,离押解囚车的队伍不算远,随时都有可能折返回去查看。这种情况下,对方自然是要速战速决,赶紧打开囚车,接到鹤先生后立刻转移出城,哪里还能把时间浪费在杀人上。” ——这个推测倒是合乎常理。苏晏默默点头,又问:“重犯囚车乃是北镇抚司特制,从门锁到镣铐全部由镔铁打造,他们又是如何打开锁链的?” 沈柒道:“我查过锁链,有许多劈砍后造成的小缺口,说明劫囚车的人一开始使用蛮力,但没有奏效。可锁依然打开了,我检查过锁孔,发现有锐器刮擦的细小痕迹,说明他们之中有撬锁高手。锦衣卫中亦有擅长开各种锁的高手,将锁头拿去给他看后,证实了我的推测。” 苏晏觉得这个推测有理有据,于是颔首道:“我先问过你一遍,回头皇爷再盘问起来,以免你措辞仓促。当然,如果你的解释连我都无法信服,皇爷就更不会相信了。” 沈柒手上动作一顿,又开始切兔子耳朵:“那你信不信我?” 苏晏微笑起来:“我若连你都不信,这天底下还能信谁?” “……你不爱吃频婆果,不必勉强自己。”沈柒放下果肉,用棉巾擦干净手,又擦了擦刀刃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