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眨了眨眼,努力咽下酸楚感,决定去一趟应虚先生的医庐,去探望阮红蕉。 - 来到医庐时,陈实毓不在,据他徒弟说是去出诊了。 苏晏放下礼物,轻车熟路地走进后院,进入收治重症病人的大屋。药童说阮红蕉在最后一间,苏晏刚靠近门帘,就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是高朔。 高朔吭吭哧哧说上十句,阮红蕉才不冷不热地回答一句。 按说对方如此冷淡,就算是圣人也没有交谈的兴趣了。但高朔却把那十分之一的回话当做奖赏似的,继续吭吭哧哧地说,平日里那股利索精悍的谍探气质也不知丢去了哪里。 苏晏站在门帘外,大约听了几句,听出了其中三味: 阮红蕉知道自己的脸颊受伤,有些心痛沮丧,但并不因此悲戚绝望。 她并没有怨恨高朔毁了她的容,反倒有感激之意。 同时,她觉得高朔对她的怜悯与讨好是一种瞧不起,就像那些认为女子应该注重容貌修饰、女子天生该被怜香惜玉的男子,同样也是一种根深蒂固的瞧不起,故而也不太想搭理他。 可怜高朔一个不知女儿心的光棍,愣头青似的,越是蓄意献殷勤,越是让对方退避三舍。 路漫漫其修远兮,继续努力吧,小高!苏晏暗中给高朔打了气,决定先不打扰两人的相处,把水果与药膳连同写给阮红蕉的纸条一并放在门口,转身离开了屋子。 路过院子角落时,他听见树荫下的两名捣药童子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药童甲狐疑:“……真的假的?怎么可能嘛!那可是皇上,天上神龙似的,哦,半夜三更微服来我们医庐,就为了和师父聊天?扯淡吧你,说大话闪舌头。” 药童乙有点急了:“千真万确!你看我这双招子,亮不亮?对嘛,我亲眼所见,还有给屋里送茶时,亲耳听见师父叫他‘皇爷’。皇上还带了两个侍卫,跟寺庙里的金刚似的,往门两侧那么一杵。那侍卫的脸啊,你根本没法仔细看……为什么?眼神里有杀气啊,看你一眼,就像刀子刮你一层脸皮,肯定是绝顶高手!” 药童甲羡慕:“喔,那真的是皇上了,你这什么运气,竟然能就近瞻仰天颜,祖坟该冒青烟了罢?” 药童乙得意:“一股不够,冒成三花聚顶。我还偷偷听了几句他们的对话呢。” 药童甲好奇:“听到什么了,快说快说!” “我听到——对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告诉你的,你可听了别乱传啊!师父叮嘱过我们,那天夜里的事决不能泄露。” “知道啦,放心好啦,出你口入我耳,再没有第三个人了。快说快说!” 事关皇帝,苏晏也十分好奇,便将自己藏身在大树后方,驻足细听。 谁知听到的第一句,就是石破天惊的一件事—— “皇上头疾恶化,怕是影响到双目视力,要失明了……” 小药童不知轻重,把当天夜里偷听到的只言片语,再根据自己的想象,添枝加叶地进行了补充。越说越严重,仿佛皇帝患了是见不到明日太阳的绝症一般,把苏晏听得那叫一个心惊胆碎、魄散魂飞。 苏晏扶着树干,仍觉得脚软,听到最后眼前发黑,几乎要栽倒。 他深深吸气,勒令自己冷静下来,切不能听风就是雨,得向应虚先生求证过才行。 可是在医庐里又等了半个时辰,陈实毓仍未回来,苏晏实在等不下去了,趁着天色未晚,决定进宫面圣,向皇帝一问究竟。 ——至于是以什么身份去问,是担忧龙体的臣子,还是其他什么,他还没想明白,也没空去想。 现在他只迫不及待地想见皇帝……见那个把名字印在了他身体与心坎上的“槿隚”。 苏晏离开医庐,匆忙上了马车,吩咐小北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