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着,把自己也闷进同一个被窝里去了。 被窝漾动片刻,传出一声低低的恳求:“别,嘴疼……” 苏晏探出个脑袋,深深吸气。荆红追从棉被与他胸口之间钻出头颈,像个按清宫里的规矩侍寝的妃嫔,热切又耐心地看着他的君主。 苏晏喘匀了气,问道:“你说,我这三日要是闭门不出,沈柒会不会非要上门见我,然后发现我嘴破了,又来逼问奸夫是谁?” 荆红追沉着脸咬牙道:“大人还惦记着这事呐!要是觉得对他不公平,那下次大人在我床上喊他名字,也让他守一守门?” 苏晏再次被噎住。 当即识相地话风一转:“你觉得我要是赞同一下礼部尚书严兴,在他们下次重提旧事、恳请新帝选妃立后的奏本上,附一张‘同意’的票拟,朱贺霖会不会认真考虑考虑?” 荆红追心不在此,勉强想了想,说:“你要是掺和进去,小皇帝搞不好会大闹朝堂,直接宣布立苏相为后。” 苏晏打了个哆嗦,立刻决定绝不公然掺和这件事。 “——还有谁,大人不妨一并惦记完。事前属下可以慢慢等,一旦开始办事……大人知道属下是个坚韧不拔的人。” “坚韧不拔”四个字令苏晏又有点反悔兼后怕,但开弓没有回头箭,纵然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 苏晏请了两天病假,闭门谢客。 第三天,沈柒登门探病,告假的小厮也回来了。 “嘴上结痂了,之前破过?”沈柒问。 院里桃花开得正鲜妍,苏晏犯春困,软绵绵地斜躺在树下的竹摇椅上,前后轻晃:“上火长泡,嘴上溃个小口子,现下快长好了。对了,这两日朝中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 沈柒拉了张太师椅,在他身边坐下来,关切且审视的目光在他脸上、身上转了一圈,不动声色地道:“是有些不太好的消息。 “锦衣卫在京城也发现了那本妖书暗中流传,数量还不少。不日前,城门守军已经加强戒备,搜查进城之人所携带之物,并未发现大量书册流入,故而推测这批册子是在京城内印制出来的。几名暗探想顺藤摸瓜,找出刊印妖书的地下印厂,结果不明不白地陷了进去,尸体曝在城外荒山野岭,仵作验实是被毒蛇咬死的。这事北镇抚司还在查。” 竹摇椅不晃了,苏晏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第二件,兵部右侍郎方磬出事了。在沧州率军渡河时中了埋伏,据说死在王武、王辰兄弟手里。消息昨日刚传回朝廷。于彻之在内阁闻讯,大哭复大怒,当即向皇上自请提督军务,要接替方磬去剿灭王氏乱军。” 苏晏当即问:“小爷答应了没?” 沈柒摇头:“如今他处理政务倒是慎重了不少,准备在明日朝会上商议此事,听取众臣意见后,再确定提督人选。” 苏晏松了口气:“应该这样,兼听则明。而且经过朝会商定的事,万一接任的提督再讨贼不利,臣子们也不会觉得是皇帝自己用人不善的过失。” 沈柒问他:“你觉得于彻之不行?” “不,他挺行的。不过只他一个还不够,得有个与他相辅相成的人物。”苏晏细细琢磨完,吐出了个名字,“——戚敬塘。” 沈柒忽然生出一丝恍惚。 他想起了这个名字。 就在苏晏二赴陕西之时,景隆帝通过蓝喜给北镇抚司下达了个密令——“兹有戚敬塘、王安明二人,让锦衣卫查查究竟是何身份来历。先在军中查”。 没人知道,皇帝是如何知晓这两个不见经传的名字的,就连蓝喜也不清楚,为何突然要查此二人。 沈柒接了任务,暗令各府各州的探子们广撒网,细筛查。过了两个月,终于查明身份,还真有这么两个人。一个正在山东,担任卫所的镇抚,从五品;另一个前两年在知县任上辞官不干,如今在民间开书院讲学。 一个地方的中层军官,一个辞官讲学的老儒,不知名字是怎么入了皇帝的眼?沈柒曾百思不得其解。 但现下,其中一个名字从苏晏嘴里吐了出来,自然而然,胸有成竹,仿佛早有预料似的。 沈柒隐隐明白了什么,瞳孔一缩,忽然转头峻声喝道:“——谁在那里偷听?” 走廊转角处,苏小京吓得托盘差点脱手掉地,连忙稳住盘中酒壶、酒杯。 苏晏闻声望去,失笑道:“这是我府上,不是北镇抚司也不是皇宫,七郎且放放轻松。小京,过来,把我今年新酿的桃花酿给指挥使大人尝尝。” 苏小京趿着双木屐,吧嗒吧嗒走过来,将托盘往树下石桌一放,抱怨道:“可吓死我了。都说锦衣卫煞气重,我平日里没觉得,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