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还位于父皇,并非不愿担责,而是觉得父皇比我更适合做大铭天子。我对清河绝不放手,也并非要与父皇争夺挚爱,而是希望父皇与我谁也不要割舍,谁也不要辜负。 “父皇,你说这世上之事,真的就不能两全其美吗?” 景隆帝沉默了。 苏晏也沉默了。想起沈柒、荆红追、朱槿城与阿勒坦,他的灵魂受到了良知伦理与“情钟我辈”的双重拷问,发出了垂死般的哀鸣:谁也不辜负,六全齐美行不行…… 景隆帝抬手,按住了朱贺霖的肩膀,沉声道:“朕不会再回朝,也不会再以景隆帝的身份出现在臣民面前。‘景隆’年已然过去,如今是‘清和’年,朕相信这个年号会很漫长。 “朕被‘天下’二字绑在那张御座上,呕心沥血十八年,如今终于可以卸下肩头重担,悠闲地过自己想要的日子。至于你,接住你爹移交的担子,好好挑着罢!” “我怕我走歪了,挑洒了,总不如爹做得好。”朱贺霖苦笑。 “贺霖,你做得很好。朕之前敢把你架上火堆,就是相信真金不怕火炼。”景隆帝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夸奖他,“记住,你是大铭天子,更是我朱槿隚的儿子。我大铭开国一百一十七年,历经四代帝王,有创业之祖,有守成之君,今后就由你、由辅佐你的清河,一同去开创新的盛世。” 牢门外,褚渊与龙泉面色沉毅,耐心地等待圣驾出门。诏狱外,夜色中列队而立的锦衣卫与腾骧卫被冲天而起的火光吸引,纷纷转头望向东南方向—— “……走水了!” “那一处烧起来了……又一处,快看!” “这不是寻常走水,是有人在京城各坊放火!” 喧哗声逐渐传进褚渊与龙泉的耳中,两人脸色乍变,对视一眼,一人掠出甬道探看究竟,片刻后返回说道:“火势甚烈,快去禀报皇上!” 沈柒背靠檐牙,坐在屋脊的阴影处。 四月底夜风温暖,他的手却在颤抖,寒意从四肢凉进肺腑,旋又化作烈火在焚烧、虫豸在撕咬。他用颤抖的手指捏住一枚“心太硬”,试图放进嘴里,半途就失手掉落了。 于是他捧着纸包,直接压在了脸上,从纸张边缘露出一双困兽般绝望又狂厉的眼睛来。 奶的香、枣的甜、杏仁的苦,在他唇齿间爆发。他狠狠咀嚼,用力吞咽,抵抗着从骨缝里渗出的、越发强烈的渴望与痛苦,心底反复默念着一个名字:清河……清河! 同一道月色下,宁王正在靖北军的追击下仓皇奔逃。 与此同时,离京二十里的荆红追回望远处的亮光,心念一动,纵身跃上树梢,朝着京城所在的方向极力眺望。阿勒坦策马停住,问他:“你干什么?” “……我要走了。”荆红追生硬地说道。 “不打算继续监视我了?不怕我杀个回马枪?” “你继续前往太子城,准备两国会谈之事,我回京看看情况。”一丝懊恼之色从荆红追眼底闪过,“我不该答应大人送你一程。” 言罢他猝然施展轻功,像只林中夜枭掠过树梢,眨眼间消失了身影。 阿勒坦略一沉吟,用手指打了个响亮的唿哨。夜空中盘旋的海东青俯冲下来,落在他的肩头,闻声而来的还有王帐侍卫长斡丹。 “斡丹,你率军先走一步,我回头赶上。” “怎么了阿勒坦,出了什么事?” “目前还不清楚,但我有些在意,打算尾随荆红追去看个究竟。” 阿勒坦说着,扬鞭催马,如射出的箭矢一般飞驰而去。 斡丹望着一转眼就消失不见的圣汗的背影,莫名其妙地挠了挠额发:“行吧,反正离太子城之约还有十日,来得及。” 第446章 你敢用他敢做 诏狱牢房内,油灯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