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刚好有两个京官站在门外,其长随正与守门的仆役交谈,似乎想登门拜访,最后被拒绝了。府门再次关闭。 苏晏想了想,对荆红追道:“阿追,我们绕去偏门。他府上有个竹园子,天热是个散心的好去处。” 马车停在了竹园外,偏门紧锁,敲了几遍也无人应门。苏晏嘀咕:“难道非要我翻墙?” 围墙在荆红追眼中如无物,带人进去不过是一抬腿的事,但苏晏却叫了声 “等等”,旋即把外衫脱了,只穿一件白色中单与皂色长裤,对荆红追道:“好了,送我进去吧。” 荆红追怔住。 苏晏犹豫一下,问:“是不是还要再脱一件,才能更显诚意?” 荆红追立刻道:“不用!可以了,足够了!大人什么身份,哪能负荆请罪,再说就这点事也不至于。” “我在书——听说用这招特别灵,尤其是阁老用起来,” 苏晏饶有兴味地笑了笑:“我且试试。” 黄昏时分,竹影婆娑的雅舍内,杨亭正据案挑灯看书,他在家中穿得随意,也没戴冠帽。 一名小厮前来禀报:“老爷,苏阁老造访。” 杨亭一愣:“怎么不问过我就放进来?” 又垂目继续看书,“就说我身体不适,无法见客,恭敬点送走罢。” 小厮面露为难之色:“苏阁老穿着亵衣来的。” “啪。” 杨亭手中的书册掉在案几上。他扶额头疼了片刻,叹道,“罢了,你去引他进来,动静小点。” 小厮应了声匆匆去了,不多时果然引了个只穿白色中单、黑色长裤的年轻人过来,可不正是叱咤风云的苏晏苏阁老。 杨亭挥退了小厮,起身迎上来,板着脸问:“苏阁老这是何意?” 苏晏拱手:“听闻师叔身体不适,特来探望。” 杨亭还礼:“小恙无妨,多谢苏阁老关心,还请穿衣自去,以免遭人误会。” 苏晏反问:“误会什么?” 饶是杨亭生性温和,此刻也面露不悦,言辞异常犀利起来:“误会我杨某仗势凌人,非要把你逼到这般不顾体面的地步。误会你这位只手遮天的大铭第一权臣,竟然也会对我这个名义上的首辅降贵折节,好成就自己顾全大局的名声!” 苏晏道:“师叔,你这儿有茶么?” 杨亭:“……” 苏晏:“水也行啊,我快渴死了。” 杨亭怀着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闷瞪视他良久,最后还是转身去案几上,往杯里斟了一杯凉茶。 他没把茶递过来,苏晏十分自觉地凑过去拿,咕嘟咕嘟一气喝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完凉茶,他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盘腿在案几前坐下,说:“师叔,你也坐,咱们唠唠嗑。” 杨亭被他这股厚颜自若的气势狠狠噎了一下,皱眉摇头:“斯文扫地,斯文扫地……” 苏晏道:“这地板干净得很,直接坐,不用喊人来扫。我就想跟你说说一个间者的故事。” 杨亭:“…… 间者?” 苏晏点头:“对,间者。他的名字叫沈柒。这个故事,要从有个叫冯去恶的锦衣卫指挥使落网,开始说起……” 杨亭听着听着,神情逐渐变得严肃,又从严肃变成时而紧张惊叹、时而沉郁感怀,慢慢在苏晏面前的蒲团上跪坐下来,听到惊险处不禁连连喟叹:“只有非常心性,才能成就非常功业。沈七郎实乃非常人!” 当听到景隆帝尚在人世时,他惊得脸色大变,脱口道:“这是真的?!” 苏晏点头。 杨亭因为震惊过度,脑子一片空白:“你…… 如此机密之事,你为何要告诉我……” “因为你怀里曾经揣过皇爷真正的‘遗诏’,整整两个月。你敢在太后面前指斥她的那份是伪诏,你敢在皇上离京时扛起代理朝政的重任,人都说你优柔寡断,但我知道这只是表象,你杨亭杨左海经得起考验、守得住秘密,哪怕再苦再难,被内外压力压弯了脊梁,也从没有折断过!” 杨亭彻底怔住了。 片刻之后,他才喃喃道:“我从没想过,你是这样看我的,也从没想过,宁王案的背后,竟藏着这么错综复杂的真相,这么苦心积虑的布局…… “皇爷是弈棋人,沈柒是劫材,而你,你是那个勾连起所有棋路的棋眼! “在这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