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沉默了一会儿,才起身走下台阶,来到我面前。 手中一轻,他取走了木盒,随即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后,眉心微簇,即刻屏退左右。 等尚书郎卫依次退出,他修长的手指才捏着书页翻动,殿中一时落针可闻。他的表情从淡然到欣喜,长眸中仿佛跃动着炉火中的火焰。 这是结合了各国变法,结合了吕氏春秋,结合了后世两千年的变迁,在秦国现行商君法的基础上,作出的一部新法,虽说是法,但不仅限于律法,从农业土地、工商业经济、军事扩张、教育文化等各个角度都做出了阐述,这更像是国策。 嬴政合拢书页,深邃眸子与我对视,“你一直在写的就是这个?” 我点点头,“新法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这只是个概略,还需要往里填充细节。” 他凝神看了我半晌,笑了几声,然后搂住我的腰,带着我回位子落座,“皇后的贺礼,朕很喜欢。” 两人落座,嬴政再次翻开那本新律,仔细看起来,不时问我几个问题。我伸手用竹片将灯火挑得更明亮,一边望着他认真阅读的侧脸。 这不算厚的书页里凝聚了我对秦国未来的所有思考,秦国是一架战争机器,但如今天下一统,除了北边的胡人,南边的百越,再没有其他可以建立战功的地方了,虽然越过太平洋,登上青藏高原,还有广袤的土地,但以此时的补给和生产能力,尚未到开疆拓土的时候。所以战时法该慢慢调整为和平法了。 我与嬴政彻夜长谈,这一次我没有阻止他熬夜,甚至于我自己,都为设想中的帝国而热血沸腾无法平静。 “…所以书社是为此准备的?”嬴政挑眉,虽是问句,语气十分笃定。 我点点头,这是为推行基础教育走的第一步,当军功无法成为阶级流动的口子时,必须另开一个口子,这也是为了收天下士族之心。当起了这个念头时,一个贯彻了千年经久不衰的官员选拔制度,一个封建社会乃至于现代社会仍在采用的阶级流通渠道——科举,这两个字出现在我脑海里。 我端起案几上的铜壶,里面已经没有水了,抬头看向窗外,黎明的光线隐约透进来,霞光道道。 “皇帝陛下,丞相王绾在外求见。”蒙毅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不知不觉居然聊了一晚上,我顿时觉得口干舌燥,还坐得脚麻。 嬴政伸手揉了揉眉心,往窗外望了一眼,似乎也是被蒙毅的声音才拉回神。然后他回眸看我,“可累了?” 我摇头,“就是腿麻。” 说着我动了动腿,果然一阵酸麻让我瞬间表情扭曲了一下,轻轻吸气,“嘶——” 修长有力的手握住我的小腿肚,轻轻按压,酸麻稍缓。 我有点不好意思,“陛下,我自己来吧。” “无妨。”嬴政从小习武,对穴位很熟悉,只按揉了几下,我就觉得好了很多。 “回去休息吧,这份贺礼朕改日再与你继续探讨。”他见我缓解,收回手将新律放至袖中。 我依言起身,转而又有点担心他,他与我同样一夜未眠。我能回去休息,而他呢,外面还等着王绾,今日必定又不得闲。 出门时正好碰到等在外面的王绾,廊下还陆陆续续来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