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制花架,爬着满满一墙大红袍月季,尚有几朵零星开放。 那海棠树就立在院子中央,粗有一合。一条青苔小径由正厅延伸至树下的雨花石坪前,石坪上放着石凳石桌。 萧其臻来到石桌前,见桌面光洁,伸手擦拭了无尘垢,显是时时有人打扫。 温霄寒曾在这里坐过吗? 他急于寻找辅助线索,举目四望,被隔墙花架旁立着的大石缸吸引。 这缸子长七尺、宽三尺、有半人多高,缸中伫立太湖石垒成的小假山,色泽苍润,形态蓥然,旁边浮着几片绿意陈旧的荷叶,与萧索秋景唱和。 靠近几步,马上发现石缸前的泥地上有一行清晰的大鞋印,看痕迹,是从东厢房走来再折返回去的。 他上前伸出右脚比对,二者长度几乎一致,由此断定这鞋印长约八寸三分,其人定是个身形高大的男子。 今早下过雨,鞋印若是柳尧章留下的早被雨水冲掉了,其他男丁非柳大小姐允许进不了内宅,还是温霄寒嫌疑最大! 设想估计八九不离十了,萧其臻不便直接去女方的闺房拿人,决定等柳尧章回来彼此先通通气,再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能让自己完成使命,又不令柳家卷入是非。 他抬脚欲行,院门外噔噔噔敲过来一串脚步声,是个穿木屐拎小竹篮的老婆子。 她没想到深宅大院里会有陌生男子,冷不防瞅见萧其臻,瘪嘴一张炸出尖叫,小脚没立稳当,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菊纹变形,写出惊怕。 萧其臻正要安抚,蓦地见那竹篮里滚出一双大得出奇的绣花鞋,眼珠登时黏了上去。 鞋面是丁香色的闪光绫子,上绣七彩缠枝花卉图案,鞋底像是牛骨做的,侧围雕了一圈精细花纹。 现今大户人家的奴婢都会缠足,这双女鞋目测八寸长,比寻常女人的金莲小脚足足大了三四倍,瞧这质地做工,不是供普通仆妇穿戴的,鞋底大小似乎还跟石缸前的脚印吻合。 之前浮荡在萧其臻胸中的波澜扩大成三尺巨浪,推翻他十拿九稳的判断,冲击出另一种不可思议的假设,顺便夺走了神思。 这时东厢房门帘晃动,钻出个十五六岁花骨朵般俊俏的绿衣梅香,她隐蔽地瞟了萧其臻一眼,先跑上前捡起绣鞋塞进竹篮,再搀扶婆子起身。 婆子握住她的手惶恐:“春梨姑娘,这是谁啊?” 春梨安慰:“听说是宛平县令萧大人,来找三爷办事的。秦妈,你先回去吧,替我谢谢榴红姐姐,工钱我回头就给你们送过去。” 秦妈连说:“不急”,走之前偷摸摸瞄了瞄萧其臻。 那春梨则对萧其臻视而不见,挎着竹篮要回屋。 萧其臻猝然发问:“请问这篮子里的绣鞋是谁的?” 春梨停步嗔怪:“大人的事奴婢们不敢问,但您也不该来过问我们妇人家的东西。” 她樱桃小口微微一张,伶牙俐齿全露了出来。 萧其臻换种问法:“你是柳大小姐的贴身丫鬟?” 春梨不慌不忙道个万福:“正是,大人还有什么话要问?” “没有了,替我向你家小姐告罪,就说下官并非有意滋扰。” “是。” 春梨全无畏惧之情,故意拖长音调应答,裙摆一旋,飞鸟投林般轻盈地掩身门帘之后。 有其主必有其仆,欲知柳大小姐为人,可凭这丫鬟的言行管窥蠡测。 萧其臻来到柳家前厅,坐下重理思路,而后耐心静待。 白氏差人送了两次茶水点心,萧其臻能觉察到她藏在殷勤背后的焦虑,设身处地一想,深感这家人的行为真真滑天下之大稽,荒人间之大谬。 日哺前柳尧章回府,他想必提前接到家人报信,见到萧其臻时脸上盘旋着挥之不去的怆慌。 萧其臻不无责备地叹气:“叔端,你这次太胡闹了。” 柳尧章像咬钩的鱼不由自主要蹦起来,急忙拉着他直奔二门,领到自己的小书房,屏退下人紧闭门窗,擦了擦脑门上的细汗,忐忑地拱手相询:“载驰兄,你都知道了?” 他不确定事情败露到哪种程度,想见机行事。 萧其臻淡淡问:“叔端,听闻令妹近日欠安,不知身患何症?”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