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得周围人声渐寂,鸟语啁啾,马车分明已出城门来到了郊野。 车速加快数倍,又过了半个多时辰,等揭下眼罩时,他们已停在一座清幽富丽的宅院里。 她趁下车的间隙观察环境,这院落亭阁宏敞,画栋雕梁。房舍之间点缀玉树嘉花,一条清溪迂回穿插于庭前,溪水潺湲,浮翠生烟,是天然的温泉。 离京城最近的温泉在昌平州,也是皇陵所在地,许多贵戚在靠近皇陵的龙脉山下修建别苑,用来消寒避暑,柳竹秋猜此处就是其中的一座。 “你,先把胡子摘了。” 云杉下达新命令,听柳竹秋多问了句:“为什么”,立即嗔怪:“我家公子都知道你是女子了,嫌你戴胡子的模样太怪,让你摘了再去见他。” 这事没啥可纠结的,柳竹秋也照办了,小心撕下胡子用手帕包好塞进袖子里。 云杉叫来两个仆婢,端来一盆热水,一盘胭脂水粉。 柳竹秋问是何意,他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你这女人行止无礼,上次让我家公子恨得牙痒,接连两三天都在骂你。我怕你待会儿又冲撞他,才好心让你先梳洗打扮,把自己拾掇得光鲜些,免得公子反感。” 柳竹秋相信他是好意,但不愿受人摆布,再说这么做可能适得其反,笑嘻嘻道:“多谢云小哥费心,小女子这等粗陋之姿,纵使细加修饰也增色有限,何必费力扬己之短去贻笑大方呢?况且褚公子本就容华绝世,想来不会在乎他人美丑,此番我自会谨守礼仪,不惹他生气便是。” 云杉说不过她,瞪眼道:“那你最好当心点,我们公子不是一般人,这可真不是吓唬你的。你先去前厅候着,我去请公子过来。” 柳竹秋跟随仆婢来到前厅,所过之处皆是锦天绣地,恍若天宫。那前厅有五丈见方,家具都是花梨木的,各色古玩陈设也都价值连城,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氍毹3,色泽绚丽,应是西域进贡之物。 仆婢叫柳竹秋站在厅中央等候,过了一盏茶时分,屏风后传来脚步声,云杉和上次的老头、武士簇拥褚公子现身,等他在堂上正位坐定,仍各自按在锦云楼时的站次分列左右。 褚公子今天穿着银红色折枝梅花暗纹的提花绸道袍,外罩一件铅白色短袖缎纹罗褡护。两种颜色都挑人,貌美肤白,修长英挺如他方能驾驭。 柳竹秋望着那张完美无缺,当年女娲不知花了多少心思精雕细琢的脸,暗自感叹人世间的福分都叫这位爷占齐了,见他冷傲地望过来,忙澹然躬身道:“小女子见过褚公子。” 褚公子不跟她客套,直接索要上次布置的文章。 她从怀里取出稿件交付云杉转呈。 褚公子展开阅览,嘴边浮起笑晕。 “不错不错,你一定把你爹写的《论语新裁》都读熟了,写出来的文章和他书里的观点很吻合。” 柳邦彦的《论语新裁》是由多年来的著述汇总删订而成,柳竹秋在和父亲闹矛盾前曾协助他完成这一工作,书里的一些章节就是她的手稿,再用别的语句重写,仍能通过风格辨认。 褚公子读完文稿,交给右手边的胖老头保管,看柳竹秋的眼神也和蔼多了,短暂注视后说:“你是很有学问,可既然生就女儿身就该守妇道人家的规矩。扮成男人做这么多离谱的事,即使出于道义也太荒诞了。你有三个哥哥,干嘛不向他们求助,让他们代你保护义姐?” 柳竹秋说:“小女子当初实在别无他法,小女子的大哥二哥远在千里之外,三哥在翰林院供职,都不便介入此事。” 她态度庄重,不料对方竟悍然发问:“除了他们,你就没其他男子可以依靠?我想不尽然吧?” 柳竹秋像被泼了一桶滚油,明白褚公子认定她行为不检,在外多有沾染,才来恶意取笑。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