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我去保定寻人,事后师太悄悄出走,我情急下动用了保定县令的权限搜寻,奸党定是顺着这条消息抓到她的。总之,是我害了她。” 柳竹秋没想到她的聪明有一天会害死人,这无可挽回的过失势将成为良心上永不愈合的裂缝。 陈尚志怔然的表情仿佛书的封面,之后隐藏的未知内容可能存在多种属性,柳竹秋安心等待揭晓,无论哪种都是她活该承受的。 少年露出最意想不到的一种——心疼。 “照你的说法我才是始作俑者,你是见我跟太子长得像,又听爷爷说起我外公家的事才会联想到太子的生母是我大姨。如果我不出现,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柳竹秋失惊:“你怎么能把错误往自己头上揽?” “你又何尝没有错责自己?” 陈尚志打断她,泪水在睫毛尖端凝结成珠,幽幽地注视她。 “你太能干了,总是尽可能多地照护别人,把善心当成责任,这对自己不公平。” 柳竹秋一直拿他当小辈,乍然听到如此成熟的忠告,顿时恍惚无措。 “裕哥,听你的口气好像是成年人。” “我本来就不是孩子,要不是装傻子,年底就该行冠礼了。” “哦……” “所以你能不能再多听我说几句?” “你说。” “你以后别太严于律己了,遇到安身立命的机会时努力争取是没错,但有了难处也该为自己找找借口,圣人都说遇事当量力而行,已经尽了最大努力还要自责,这是佛家最反对的我执。” “……这些道理你是从哪儿学来的?” “有些是尤妈妈教的,有些是书上看来的,最近我跟着仇儿听先生讲《论语》,真怕你像子路3一样‘不得其死’4。” 听到这句柳竹秋惊讶失语,陈尚志急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诅咒你。” 她马上摇头:“不,我没怪你,其实很久以前有个人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这人就是孟亭元,当年柳竹秋刚上学时在孔子众弟子中最喜欢子路,因为他坦率豪爽,正直守信,事亲至孝,交友至信,急公好义,耿直无私,处处与她的脾性相合。 孟亭元知道她的喜好后教导:“交友可择类己者,志趣相投方得长久。学习当选异己者,取长补短完善自身。你的性子与仲由是一路的,好勇近乎野,如快箭离弦,求猛不求稳。若不收敛,来日必遭倾覆。” 他不止做出准确预言,还一次又一次帮助她悬崖勒马,纵观过往都该算她的贵人,可他为何非要与奸宦为伍,站在敌对阵营呢? 陈尚志看柳竹秋不断走神,以为她仍在为惠音被捕一事内疚,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袖子。 “季瑶,你为大姨难过可以,但别责备自己了,刚才那些话也莫对其他人说,尤其是太子殿下。我想他现在一定很伤心,人在过度悲伤时不太辨得清是非,总想找个对象发泄才会好过。我怕他听了你的话,顺势把气撒到你身上,那样你就太冤枉了。” 柳竹秋忽然醒悟她捡到的不是天真懵懂的小可怜,而是深具慧根的良友,感激地点头:“我懂的,谢谢你裕哥。跟你聊完我心里舒坦多了。” 陈尚志欣然一笑:“那你以后有烦恼也可以跟我说,我的嘴一定比孔光5还紧。” 他的稳重令人踏实,柳竹秋放心交代起随后的行动。 陈尚志也盼望见一见惠音,天黑后随她去往昭狱,戴上帷帽扮做傻子被她领进惠音所在的囚室。 这次她吸取萧其臻的教训,让张选志将当值的狱卒全换成亲信,严防有人窃听。 惠音见到柳竹秋闭目叹气:“大人,你不该来啊。” 柳竹秋本来还在想怎么她解释上次女装探访的事,听她说话像是认识自己,惊奇求解:“师太知道我是谁?” 惠音微笑:“大人曾随萧大人在保定牧守,贫尼化缘时数次在街头遇到你,那天见面就知道是你了。” 柳竹秋叹服于她的心量智慧,合十道:“师太修为上乘,我再没什么可说的了。今天来只为让你见一个人。” 她揭开陈尚志的帷帽,让他转向惠音。 “他叫陈尚志,是陈阁老的长孙,外公是当年东昌府聊城县石羊村的黄员外。” 惠音眼神略定,加意打量陈尚志,身上终于有了一丝人间烟火气。 “……他们长得像吗?”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