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庆德帝的晕眩症连续发作,病情比之前严重,道士的丹药疗效也减弱不少。 黄羽经过占卜,建议皇帝躬祭皇陵。 天子躬祭耗费巨大,庆德帝又怕自己的身体支撑不住繁琐冗长的祭礼,命太子七月十五日率官员前往昌平州代祭。 蒋少芬这两个月都以医婆身份在东宫护驾,这日出九龙壁后,见皇极门内走出一队宦官。 她挨个观察他们的形容,队伍末端一三十来岁的高瘦太监很面熟,竟像当年老家的同乡。 她忙问站岗的侍卫这些宫人在何处当差。 侍从看了看说:“他们挂的是留都的腰牌,想是来送贡品的。” 蒋少芬立刻去找陈维远,请他去近期南京来上贡的宦官里寻一个三十出头,名叫“孙铁锁”的人。 陈维远一打听,还真有其人,不久将那孙铁锁领了来。 看到蒋少芬,孙铁锁也颇感惊疑,未敢冒犯相认,不住偷偷打量她。 蒋少芬带他来到无人处,激动道:“铁锁,你还认得我吗?我是蒋少芬啊。” 孙铁锁泪花应声绽放,颤声道:“你是昆叔家的阿芬姐姐?” “对,是我。” 蒋少芬含泪点头,二人不禁同时进前握住对方的手,上一次如此交流还是二十三年前,如今豆蔻少女和稚龄童子都已人到中年。 孙铁锁哭泣:“阿芬姐,二十三年了,没想到还能活着见到儿时的乡里。” 蒋少芬也哭问:“铁锁,你当时是怎么逃出来的?又怎会做了宦官?” 提起往事孙铁锁更伤心,半晌方止住呜咽,说:“官兵杀进来时我和几个孩子躲在孙家大酱坊的酱缸里,后来被他们搜出来。那领头的军官要杀我们,我吓得抱住他的腿哭着喊‘爹’,他心软了,旁边的人也说我们年纪还小,可当做俘虏押回去。他便警告我们到了城里不许乱说话,否则立即处死。我们被带到荆州城,在一处监狱里关了两个月,一天来了个老太监,从人堆里选中我,说要给我寻条生路,隔天便将我阉割,等我养好伤开始教我宫里的规矩礼仪。再后来就带我去到南京皇宫,在大善殿里看房子,一呆就是二十多年。” 与他同时被捕的乡民约有两百多人,全是大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年纪尚长的都被就地斩杀了,其余的也不知流落到了何方,估计大多已不在人世。 孙铁锁问蒋少芬是如何幸存的,蒋少芬说:“我爹掩护我和东寨的乡亲们出逃,我们撑船顺着江水漂流了二十多里,还是被官兵围住了。带队的赵通判是个大善人,听我们苦苦哀求,又见我们确是普通百姓,便命军队散开,放我们继续逃命。事后他因此遭奸臣诬陷,全家都被害死了。我躲在他女儿家养伤,后来他女儿也遭了奸宦毒手……” 血泪回忆令蒋少芬泣不成声,咬牙道:“我留着这条命就为替我爹、教友乡亲们和赵大人全家伸冤报仇,非亲手杀了石金威那个叛徒,再把那姓柯的贪官还有给他撑腰的奸臣们全部揪出来伏法。我本来还担心找不到官府认可的人证,现在遇到你,证人就有着落了。” 孙铁锁惊奇:“石金威还活着吗?” 当年就是这个本源教的叛徒与荆州知府柯游勾结,屠杀了他们所在流民村的村民。 蒋少芬说:“这厮改了名字,如今叫黄国纪,他的模样也变了。” 她取出通缉令上黄国纪的头像让孙铁锁观看,孙铁锁盯着瞧了好一阵,笃定道:“这个人我见过!” 八年前皇帝派一批宦官去南京祭祀孝陵,孙铁锁参与接待,其中一人和画像上的人长相极为相似。 蒋少芬赶紧通报陈维远,陈维远又向皇帝禀报,通过内官监查询当年派遣人员的名单,排查确定孙铁锁指认的是一个叫“石梁”的人。 此人回京不久被调去景山百果园看园子,那里既属皇城范围,又远离人们的视线,因此躲过了皇宫内外的大搜查。 锦衣卫赶去百果园抓人,与石梁一同当差的人说他早上还在,然而军士们搜遍整座景山都未见人影,这下打草惊蛇,那厮定然远遁了。 皇宫住地狭窄,底层宫婢宦官须多人合住一屋。 百果园房舍比宫内宽敞,宫人们享有独立的房间,也更易隐藏秘密。 人们在石梁的住所搜出一些金银财物和刀剑毒药银针等凶器,又在床下发现几个玄武岩石块。 石块上布满小孔,这些孔洞大小一致,浅的只数毫深,深的可容纳一指,不知做何用途。 蒋少芬检查过那些石块,骇然道:“这些孔洞都是用手指凿出来的,看深度这厮的功力已经恢复了。” 以黄国纪当前的武功,她和红姑加起来也难抵挡。 比起太子,她当然更在乎柳竹秋的安危,立刻去忠勇伯府看望她。 柳竹秋已收到黄国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