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不放心,对庆德帝说:“陛下,这里可能还有刺客,臣女背您去安全的地方吧。” 庆德帝已认清搭救他的人,心中百感交错,叹息似的应允:“送朕去皇极殿吧。” 他猜到刺杀的主谋,准备等朱昀曦归来时,在皇极殿直接禅位给他,断绝歹人的野心。 柳竹秋背着他,在大群宫人环绕下前往皇极殿。以她的体力背负骨瘦如柴的皇帝很轻松,步履稳健,速度也很迅捷。 庆德帝暗暗惊叹,忍不住说:“朕以前听太子说,他在五梁殿遇刺时是你背着他逃出来的,后来知道你是女子,还当他言过其实,没想到你这大脚妇真勇猛可嘉。” 柳竹秋恭肃道:“臣女若裹了小脚今日如何救驾?臣女虽冒用他人身份,可才学武功都是真的,就算天塌下来,臣女也能为陛下撑起一半。” 庆德帝笑而不语,总算明白儿子为何钟情此女了。 柳竹秋一口气将皇帝背到皇极殿的御座上,头破血流的庄世珍也在侍从们的搀扶下追来,扑到主子腿边哭喊问候,并说:“奴才已派人封锁宫门搜捕反贼,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庆德帝目视他附耳过来,吩咐:“去中宫,扣住皇后。” 之前不管章皇后怎么作恶,他都念及恩情不忍加害。谁想只他一人遵守底线,对方早已恩断义绝,不择手段了。 伙同黄羽毒杀他的想必也是这恶妇。 庆德帝忆起年少时妻子数次舍命救护他,使得他衷心表白:“我这条命从此就是你的了。” 当时只觉恩爱缠绵,不料竟是对自己一语成谶的诅咒。 罢了,他没时间思索这些无意义的冤孽债,剩下的几口气该留着办正事。 “拿纸笔来。” 侍从们连忙笔墨伺候。 庆德帝握不稳笔杆,也看不清事物,却坚持亲笔为柳竹秋赐书,歪歪扭扭写下四字“荣归故里”。 柳竹秋大喜,在众人激赏钦佩的注视下跪拜叩恩。 庆德帝再交给她一项荣耀的差事。 “去午门城楼敲钟召集百官齐来见驾。” 柳竹秋领旨登楼敲钟,之后去皇极门前等待。 日头正猛,光线似无数利箭射向地面,她微微流着汗,心跳和脉搏都很快。帝国即将迎来巨变,她因那宛如巨大车轮般迎面压来的新时代兴奋而不安。 没随太子去天坛祭祀的朝官们听到钟声都匆忙赶来,在皇极门前见到柳竹秋。 何玿微、顾淳如等好友一眼认出她,惊喜惶疑地围上来询问,有的忘记改口,仍叫她“温大人”、“晴云兄”。 柳竹秋说事情一言难尽,请众官速去皇极殿。 群臣跟着她一路小跑进入大殿,进门前便听到里面哭声震天。 庆德帝已被人们扶下龙椅转停到一旁的担架上,脸上盖着一方手帕。庄世珍跪在担架边向柳竹秋等人哭告:“陛下刚刚驾崩了。” 臣下们慌忙跪地磕头哭嚎,柳竹秋看着庆德帝的遗体深感心酸。 他做皇帝算不得优秀,却是难得的好父亲,终究没能与爱子道别,真乃人伦之不幸。 这家人的不幸还在后头。 当殿上人大多悲痛慌张,埋头哭丧时,有人悄悄关闭了殿门,而后臣僚们陆续发现周围多了百十个手持棍棒的宦官,一齐冷着脸对他们虎视眈眈。 质问呼喝声中,章皇后在十几个宫人簇拥下自大殿后门入内,身旁还跟着一名身着皇帝冕服的青年,竟是朱昀曤。 本该在封地的颍川王公然穿着龙袍亮相,这诡异情形像往殿内轰入一颗炮弹,悲痛笼罩的人群里立刻充斥起不祥的氛围。 柳竹秋刚才便猜测是皇后派人去行刺的,以为那是她狗急跳墙的最后一招。 她委实小瞧了这女人,章皇后的绝招是留在丈夫断气后才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