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苏绣推广计划案”已初见雏形。 这些天钟浅夕每天等明外婆午睡醒来后同她语音连线,粗略地先完成了大致的方案, 再交由专业的人士润色开始注资实施。 接触苏绣这十年来, 钟浅夕对整个行业的了解极为深入, 这个行业已然式微到了某种被遗忘的边缘, 版权观念亦相对模糊,设计图案是可以注册版权的,但刺绣作品的版权难以界定。 由于传统苏绣的大部分作品取自自古字画, 并非原创, 本人不享有版权, 所以长期以来从业者们多数都在锻炼绣法水平的提高, 很少侧重设计水平的提高,会习惯性的跟风大师热卖产品。 明外婆曾有一副“雨霁天晴”,以沐城雨后的海岸与天际线照片为蓝本绣制,拍出高价后,满世界都是仿制色段的拙作。 当时钟浅夕很生气,趴在外婆膝上喃喃念叨,“她们怎么可以这样抄袭别人的心血呢?” 明外婆温柔的抚着她的发,开导道,“她们没有抄袭的概念,模仿是无意识的习惯,最关键的是大家都要吃饭的,跟风无可厚非,浅浅不要再生气了。” 可她还是愤愤不平地鼓成包子脸,后来大一些了,自己刺绣作品也能够开始卖出价值了,见得多了,才真的发觉很多绣娘以此勉强果腹。 她们有嗷嗷待哺的孩子与银发苍苍的高堂,居住地区多在南方,未通有暖气,寒冬阴冷,冻得手生冻疮。 钟浅夕幼年时代忿然的所谓风骨和操守连半个馒头都换不到,实为何不食肉糜。 从前没能力去改变这个行业畸形的生态环境,现在有了,那就想要奋力去试着改变。 睡不着的夜里钟浅夕会捻着绣针线走游龙,专注工作起来就能忘掉不想记起的东西,比如起身透过窗口,昏黄路灯下那个挺拔如苍松翠柏的见鬼身影。 除开夜风外没人知道陆离铮究竟什么时候来、来过几天、又什么时候走。 他像是孤魂野鬼般的出现,又在天亮后消失不见。 旧日的阳光琴房被改做了绣间,月华如练,檀木漆面的绣台淌出水色,放奖杯的立柜撤掉换了收纳架,挂满了各色绸缎。 卢欣怡常常推门来送宵夜,有时是甜汤,有时是燕窝,动作安静,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撑着手支在旁边的钢琴处凝视女儿认真刺绣时的侧颜。 钟浅夕近日多绣花鸟手帕这类小物,是她为自己生日宴会准备的伴手礼,竭力做到每位来客人手一条。 苏绣花鸟构图讲究平光齐匀、简洁雅致,留白居多,她绣得相当熟练,一只灵动鲜活的白鹦只需三十分钟就能跃然绸面,困了也不会为了完成作品通宵熬夜,可以直接去倒头睡觉。 父母为她邀请的人都有身份地位,她自知苏绣手艺算不上最顶尖的那类,但无甚所谓,因为她是闻越蕴,她的作品就会有人在乎,想要推广某样东西,先得可着最能砸钱的一群人开始。 随心所欲的绣小物,既精进了自己的刺绣水平,又能隐晦里达到传播的目的,一箭双雕。 吃宵夜时母女俩会聊些家常,千帆过尽,就只余下脉脉温情。 “你不喜欢的话,以后我直接让保安把他拦下吧。”卢欣怡望着女儿,柔声细语地说。 钟浅夕舀着颗煮到半透明的桂圆肉,含混不清地答,“不用。” 和陆离铮的恩怨没必要波及到别的什么,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她该和陆芷萝是好姐妹就还是好姐妹,闻落行该和他是兄弟,就还可以是兄弟,闻家与陆家的商业来往更不必中断。 况且陆离铮这种人是不可能会被拦住的,钟浅夕了解他,不出格是他不想,而非不能。 你今天可以让他进不来,他明天就能重金收购套景山别墅区的别墅,到时候谁还能不让业主回家呢? 喜欢路灯底下站,那就站个够本,与我何干呢? 屏幕泛出幽蓝的光,钟浅夕瞥过去,是舒悦窈的微信。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