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旭一眼。 “快给我起来!还嫌不够丢人现眼是不是?!” 肯训斥他, 那就是还未放弃他。 杨旭糊了一脸涕泪, 立即“诶”“诶”两声,慢慢哆嗦着站起。 裴顺年道:“方才在乾清宫,我已同皇爷说了,你侄儿在昌平州做的事,你丝毫不知。眼下这东厂提督的位置皇爷暂且给你留着,只你近来不必在皇爷跟前伺候了,到御用监先冷个两年。等皇爷忘了你侄儿的事,你再回来。” 杨旭心知这是要他同杨荣划清界限了,他扑通一下又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道:“孩儿兄长就荣儿一个孩子,孩儿没了根,如今就盼着荣儿给我们老杨家续个后啊!” 杨旭家远亲、旁亲不少,但嫡亲的兄弟就只他兄长一人,而杨荣又是他兄长唯一的儿子。杨荣一死,他老杨家可不是绝后了么? 裴顺年之所以最器重杨旭,便是看重他这份重情义的性子。他如今的身子是越发不好了,再撑个几年就算不想退也得退。 都说人走茶凉,他自是要挑个能知恩图报重情重义的来接他的位置。 杨旭原是裴顺年选中的人,可眼下嘉佑帝厌了他,若他不知好歹,还妄想救下他侄儿的命,那东厂与御用监,他也不必呆了。 “皇爷如今正在气头上,你若非要留个后也不是不可以。卸下你那腰牌,自个儿去皇爷那求情。皇爷念在你多年苦劳,大约能给你那侄儿留条命。”裴顺年垂着眼,慢悠悠道。 他是要个重情义能知恩图报的,却不代表他想要个没脑子的。若杨旭到这会还想保杨荣,那他也不必再留在内廷了。 杨旭瞬间便咂摸明白裴顺年的话,怔怔地望着这位在内廷叱咤了二十年的大掌印。 嚎啕声与涕泪一下子便止住了。 裴顺年还在等着杨旭做抉择。 良久,杨旭哽着声音儿哀戚道:“孩儿还未给干爹尽孝,这腰牌儿等孩儿给干爹尽孝后,自会还给皇爷!” 从司礼监值房大院出来,杨旭脸上的哀戚之情倏然一散,那双哭得红通通的眼恢复了一贯的阴狠。 杨荣那蠢货他早就知晓保不住了。 今日一番作态,不过是怕裴顺年弃了他,另择他人。 好在裴顺年还未放弃他。 杨旭身旁那名唤柳元的太监抖了抖手里大红的披风,道:“干爹,抬撵在外头侯着了。” 杨旭淡淡嗯了声,目光却凝在不远处的金水桥。 那里,一个身着青色官袍缀鹭鸶补子的年轻郎君正跟着个随伺太监,往大明门去。 兴许是注意到杨旭的目光,那郎君脚步一顿,往他这里看了过来,而后不卑不亢地拱手做了个长揖。 那从容不迫的模样,看得杨旭心火直烧。 若不是这小小的刑部员外郎,他家荣儿也不至于没命。 早晚……早晚他会叫这人给荣儿偿命! 重重吁出一口气,他道:“去御用监。” 上了抬舆,又看了柳元一眼,目光在他清丽的面庞上来回扫了两转,道:“过几日我请彭大人到我府上吃酒,你记得备上几首曲儿,彭大人的喜好你最是清楚。” 杨旭口中的彭大人便是锦衣卫指挥使彭禄。 柳元恭敬地应了声“是”,眉心一点红痣将他秀丽的眉眼衬出一股妖娆之色。 顾长晋立在金水桥望着杨旭远去的身影,不动声色地低下了眼。 他前头的随伺太监掐着嗓儿笑眯眯道:“方才那位便是杨公公,顾大人兴许不知,杨公公马上就要去御用监了,今儿皇上特地下的令。”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