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晋眸色微动,听玄策这意思,竟像是要彻底放下与梵青大师的恩怨,离开大慈恩寺。 玄策说罢这话,也不管顾长晋应不应,兀自转身离去。 容舒一直被顾长晋护在身后,他二人在密道里的对话,自是一字不落地入了她的耳。 听见玄策说起肃州那“杀夫案”,她下意识便抿紧了唇,大抵是太过震惊,连自个儿的手被顾长晋紧紧攥着都不曾察觉。 玄策的身影一消失在密道,顾长晋便十分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我们先出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二人又回到了院子。夜愈发深了,空气中的水汽凝在头顶的树叶里,被风一吹便“啪嗒”一下落在容舒的手腕。 手腕上的凉意终于令她觉察到异常,轻轻一挣,手便从他掌间挣脱。 顾长晋看了她一眼。 “我兴许知道丁娘子与那‘杀夫案’有何干系。”容舒抬起眼,清澈的眸子跟在泉水里浸过一般,“管大人之所以会判陈梅与钱大的婚约无效,是因着陈梅的叔叔无权给陈梅定下婚事,依照大胤律令,唯父丧母亡者,陈梅的叔叔方能给她定亲。” 顾长晋道:“你的意思是,丁娘子是陈梅的母亲?” 容舒颔首道:“陈梅在户籍上的确是双亲俱亡,但她坚称她的母亲未死,还说她母亲一直悄悄回来看她。是以,丁娘子很有可能就是陈梅的母亲。” “只是大人,这桩案子,不该发生在嘉佑二十一年。”容舒定定望着顾长晋,面色凝重,“这是嘉佑二十三年三月,你去了青州后才出现的案子。陈梅应当是在嘉佑二十二年的十月嫁给钱大并刺伤钱大入狱的,为何这桩案子会提前发生?” 这世间的律法对女子尤为苛刻,只要是谋害亲夫,不管丈夫有没有死,受的是轻伤还是重伤,也不管妻子谋害丈夫有无苦衷,只要有谋害的行为,那官府便一定会判那妻子死刑。 这桩案子的关键便是陈梅与钱大的亲事是不是有效,而要令这桩亲事无效,那便要证明陈梅的母亲尚在人世。 “你怀疑有人想借着这个案子将陈梅的母亲,也就是丁娘子逼出来?” 容舒轻轻颔首:“这只是我的猜测,前世我被送来四时苑之时,这案子已经定谳,陈梅与钱大的婚约无效,陈梅最后是以伤人罪定的罪。” 钱大未死,只要这桩亲事无效,陈梅便没有杀夫,也不必被斩首了。婚约既然无效,只可能是陈梅的母亲的确就像她说的那样,并未死。 顾长晋沉吟半晌。 本该在嘉佑二十三年才发生的案子,提前到现在发生,说明这桩案子是人为的。 萧馥派闻溪去肃州寻人,定然就是为了寻这位丁娘子。大抵是遍寻不着,又恰巧知晓丁娘子还有一个女儿,便想用这法子逼丁娘子自己现身。 若不然,一个穷困潦倒的老光棍何以能一下子拿出数十两银子求娶陈梅? 只这丁娘子是谁?为何萧馥一定要找到她? 还有闻溪,玄策说是官府的人将她接走,会是谁? “我先送你回去。” 顾长晋望着容舒,“容家的事……” 他本是想问要不要他来处理,然而对上那姑娘的眸子,这话忽又变成—— “你想如何做便如何做,我会将一队金吾卫交给常吉。” 让她放手去处理承安侯府的事,是支持她与容家做个了结,将金吾卫交给常吉,是为了护她。 容舒低眸看着灯色昏黄的灯笼,轻轻道了声谢。 马车踩着夜色行在官道,回到宛平县的客栈时,子时已过半。 盈雀、盈月张罗着给她梳洗,收拾停当后,容舒来到窗边,掀开帘子,见外头的马车已经不见了踪影,方悄悄松了口气。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