辈子她在王府也是让吕太医调治,她七年不孕,吕太医知道是她娘胎带了弱症,忧思过度,难以有孕,他也没将此事告诉文凤真。 辽袖回忆前世每日喝的药方,写下来递给吕太医,他收在袖口,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她心想:或许能解开这个谜团,前世药汤中缭绕不断的苦腥味究竟是什么。 巳时三刻,只听得宣直门“嗵、嗵、嗵”三声礼炮响。 鼓乐齐鸣,枣红色骏马迤逦而来,彩旗敝日,轿子无不是雕花围栏,约摸三百人的仪仗,朱雀长街摩肩接踵。 两边酒楼早已提前十日被包满了。 众人等着一睹状元郎风采,据说这位状元三元及第,因此更引人伸长了颈子,纷纷探看,口干舌燥。 宋公子在茶楼最高处包了两间雅厢。 他恪守礼仪,没有与她共处一室,两人一墙之隔,看到的风景却是一模一样的。 这样的心境,令辽袖觉得很自在。 宋公子就在旁边的厢房,派小厮敲了她的门,给她递过一本书,是她上次提起的。 那时宋公子有些诧异,随即由衷称赞:“辽姑娘,你在乡下也能自己读书识字,真了不起。” 辽袖慢慢翻开,书里夹了一封信,宋公子亲自落笔。 信上说:订亲的日子就在三月,这事儿只有皇后姑母不同意,不过因为私船一事,她被软禁宫中。父亲暂时没与她来往。 不过近日宋家树大招风,订亲宴或许不能宴请全城勋贵,或许要委屈她了。 她松了口气,心思落定,她本就不想大操大办,为防止夜长梦多。 虽然对于文凤真仍有隐隐的不安,但是最近很少做前世的梦,这或许是好征兆。 无论上辈子还是如今,辽袖想要的都很平凡,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家,有个落脚的地方,不用想着收拾包袱来来去去,受人冷眼。 清风习习,可以边品茗边看热闹,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瞧见迎面过来的状元郎。 辽袖听闻了他的名字,赵襄。 她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文凤真上位后,老首辅告老还乡,赵襄进了内阁,处理朝政大事心细如发,宽厚仁泽。 赵襄是难得的让文凤真称赞的人,无论才学还是为人处事,他说他是真正的白衣卿相,王佐之材。 “来了来了!”人群中爆发一声惊呼。 日头正盛,炽烈的白光打下来。 枣红神骏,一袭红袍,周身执刀的金吾卫,无不是轰轰烈烈花团锦簇。 两方扶栏挤满了人,辽袖今日戴了帷帽,一圈白纱垂下来,连身形都遮掩住了。 她清楚文凤真的习性,喜阴不喜热,跟蛇一样,今日一定不会出来的。 但是为了谨慎,她还是没有去扶栏旁看,只是透过茶帘望着一派繁华热闹。 雪芽跟随着人群,不断穿梭,一面瞧着长街上的身影,一面追着仪仗,目光不断逡巡,心下焦急。 雪芽特意穿了辽袖赏她的衣裳,一丝不苟,鬓边抹了花油,仍有稚嫩的绒毛细碎溢出。 本就年纪小,穿什么都好看,一笑起来更是俏丽动人。 她的眼眸忽然亮了。 在状元那袭红袍后,仪仗中跟着内廷中使。 无数道相同的宝蓝长绸,可是又格外不同,比起其他中使脊梁更加挺直,清瘦坚韧,翠竹般的清越之气。 就是与旁人不同的。 雪芽气喘吁吁,跑到最前头,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她怔怔地笑了。 仪仗中,一双漆黑沉静的眼眸抬起来,望向她。 张瑕看到她时,目光略微诧异。 身为奴婢有许多规矩,雪芽在酒旗下,怔怔抬起手指,想招手又不敢招手。 眼神畏怯,想触却不敢触,不知是被晒的还是如何,眼眶微红,笑容却腼腆又温柔。 手指颤抖,窘迫不安地停滞在半空中,慢慢合拢,收掩回袖中。 她一低睫,扯起高兴的一笑。 他对她回以温和一笑,天光落下来都和煦三分。 张瑕也曾是两榜进士,当年揭榜那日,朱雀长街上满城贵女议论纷纷。 “探花郎呢还是状元郎,都没有他好看。” 谢雪芽回头,莞尔一笑:“那个最好看的哥哥,是我家的。” 隔着老远,两人不言不语,抬眸遥遥相望,对视一笑,周遭嘈嘈杂杂似乎消逝不见。 所有人在看状元郎,只有她在看他。 所有人都在看自己想看的人。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