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衡的动作猛地停了一下。 他状似寻常的收回手,转而给娘娘施针,在施针之前仔细地活动了一下手指,将那点轻微的抖颤除去。 银针入得虽然深,但却并不疼痛。 殿内的药气散出去一些,小炉里的檀香柔柔地飘散。 郑玉衡才到了片刻,董灵鹫确实就不再痛了,他的家学恐怕比老太医还灵些。 收了针,郑玉衡才回了一句:“娘娘千秋,不会没有时间。” 董灵鹫却摇了摇头,她伸出手,拉住郑玉衡的手指,将他的腕按在榻侧,默然沉思了很久。 仿佛有鸟雀飞过,在窗边传来很清脆的一声鸣叫。董灵鹫垂着手指,轻轻摩挲着他手腕上血管、脉络,然后温和地握住,跟他道:“玉衡。” 郑玉衡的心都颤了一下。 “你这样好,哀家不该对你起意,有了耽误你的心。”董灵鹫说这些话时,语调很是坦然,“原本我以为,只是让宫里添了个摆设,摆在那里看看,也就算了,但是你……” 郑玉衡有点儿太好了。 董灵鹫为自己的私欲感觉到过分,这样的人不能出现在朝堂上,不能完成他一生的抱负,她很是可惜。 郑玉衡没有退避,他将对方的手贴到自己的脸颊上,像猫一样低下头,蹭了蹭她的指尖。 董灵鹫觉得这模样很眼熟,目光向窗下一眺,果然见到皑皑趴在小凳上睡得正香。 她看着郑玉衡,忽然道:“今夜你留在慈宁宫侍候……” 自从上次邀他留居暖阁被拒后,董灵鹫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提出这样的建议。郑玉衡耳根泛红,抿唇犹豫,眼神一会儿偏移过去,一会儿又慢慢地偏过来,低声道:“但您的身体……” “侍候笔墨。”董灵鹫道,“殿内的女官恐怕不够用,还要去尚书局调一些过来,往复回批的公文实在不少。” 她话还没说完,郑玉衡就已经默默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当成个鹌鹑,最好埋进地缝里去。幸好他没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实质表达出来,不然真是无颜面对太后娘娘。 “是……”郑玉衡一边应下,一边又很忧愁地想,娘娘到底什么时候下手?她刚才为什么欲言又止,说“但是”两个字,他连坚贞不屈的台词都编好了。 董灵鹫松开手,看着坚贞不屈的小郑太医,眼中带笑,倾身与他低语:“要是哀家临时起意,要犯下错事,玉衡这等忠贞之士,一定要劝阻直谏。” 劝阻……郑玉衡咬了下唇,不顺畅地答应:“臣明白。” 她又道:“若是跟你逾越了规矩,有些不容于世的亲近,你也要时时督促,把握分寸。” 说着,董灵鹫松开了手,触摸的温度转瞬即逝,连带着低语时气息也都褪去。 督促……郑玉衡眼睁睁地看着她靠回床榻上,喉结微动,眼神流露出一种挣扎又委屈的神情,他道:“臣……臣领旨……” 董灵鹫终于笑出了声,她道:“我逗你的,怎么要哭了?” 她的手捧起对方的脸颊,指腹摩挲过眼角,落在郑玉衡耳畔的语调很轻柔:“无人之际,你可以……稍微放肆一点。” 作者有话说: 小郑(很担心):我什么时候才会被强取豪夺啊?作者到底有没有安排上日程? 第20章 次日,内廷传下慈宁宫娘娘手谕,令魏缺秉公处理。 这桩源自于一个小御史的进谏,最终牵连出了许多京中官员的私相授受、交谊来往之事,彼此攻讦攀扯,朝野上的骂战持续了整整半月,驳议、审查、弹劾……几次三番,有太后监督,这一刀几乎砍在所有掌权重臣的心口上。 一时间,连孟诚上朝时不小心睡了片刻,都没有被老尚书们当面骂醒。他受宠若惊、大感惊奇,注视着往日里矜傲高洁的大儒、先生们。 他们的脸上没有往日的傲气,俱都浮现出对自身的忧虑之情。 任谁看到往日并肩而立的同僚逐一减少,被带去刑部问话,都会坐不住的。 在这安宁的早朝之下,是暗流涌动的无边江水。 太后为了震慑群臣,维持住明德帝在位时的清明政局,采用了略显极端的做法。许祥和魏缺,一位掌内狱,一位主刑部,再加上这几日在京中街道上不时出现的麒麟卫。内外的生杀之权,都系于禁中那个病弱的女人身上。 所有被证实有结党营私、徇私贿赂的官员,都在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