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后面话锋一转,又说:“不过世上也没有万全之事,所以若是我真的回不来,医馆交给行言也不错。 他虽说面嫩,但跟着祖父在外头奔波许久也长了不少心智,况且我这些年跟药行和其他镇上的药商打交道,所言所行全都记在本子上,又有祖父和爹的从旁教导,不会没落下去的。” 他握住谢母的手,说出了自己一直在想的事情,“阿娘,你别看谢家现下这般好,可从王大夫被收买后开错药方,谢家一直都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我们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会走得步步都对,只要被抓住一个错处,大肆宣扬以外,上头也不见得会保我们。因为他们可以扶植另一个医馆,更听话更能为他们卖命的。 但是我要是去松镇,那我代表的是谢家医馆,我是为民,可在知州眼里,我们谢家医馆是为他日后的前程卖命,一地全死光,他也逃脱不了干系。所以阿娘,我一定得去,我要谢家至少再安稳几十年,能稳住松镇最好,不能稳住,死在那里也好。不管如何,知州这一脉都要承我们谢家的情。” 有野心他从来都不掩饰,他既被选为当医馆的少东家,就得为医馆考虑,至于自己生死由命。但如果这次都能活着回来,他不想再如此谋算,他想为自己考虑一回。 “阿娘,”谢行安像小时候那样挨在她的肩头,很轻地说:“若是我这次能活着回来,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但这件事整个谢家都不会同意,他们还会觉得耻辱。” “那你会高兴吗?” 谢母哽咽地问他。 “要是阿娘能答应,我会很欢喜。” “阿娘应你,不管你说的是什么事,阿娘都应你,也会帮你在族中摆平。只要你能回来。” 谢母潸然泪下,她的孩子啊,从六岁就开始学医,日夜辛苦。十六岁坐镇医馆,跟药行的老滑头打交道,辗转在各种药商间,如今二十二了,却还要为谢家的名声,谢家的前途拼命。 连求她,都要这般拐弯抹角。 “你只要回来,什么我都应你,”她抹了一把眼泪,强颜欢笑,“我记得你最喜欢吃我做的面了,今晚我把大家都叫过来聚一聚,吃顿面再走。” “好。” 谢母从书房离开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一路走一路哭,可她不能拖孩子后腿。 至于谢行安,他从有去松镇的打算起,就开始准备起各项东西,只要他说一声就能装船。若去的话,知州会给他派官兵,发药材、衣衫和粮食等,他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至于其他的,等他活着回来再说吧。 交代完一切后,走到谢家的饭堂,里面坐了两桌人,甚至还请了他的好友陈穆,连在书院的大哥也赶了回来。 屋里面气氛凝重,谢行安进门就笑,“怎么这般,弄得跟鸿门宴似的。我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 大家没人笑,都很沉默,谢行安也收起笑,站在那里,“总有人要去,松镇再乱下去,旁边的千门守不住。千门守不住,江淮乱起来过是时日的问题。安置所我们去了五十多个大夫,死了八个在里头,死了大半才平息。所以不必再说什么,船都已经备下了,今晚子时就走。” “成了,知道你不听劝,来,我们也别劝这小子,吃菜吃菜。” 谢老爷子起了个头,让大家吃饭,但是哪有什么胃口,全围到谢行安身边劝他再考虑清楚,他却全然不为所动。 到最后里面吵吵嚷嚷的,他把陈穆叫了出去,走在谢家的花坛小道上。 “今年江淮的气候反常你知道吗?” 陈穆是他打小就认识的好友,身高体长,皮肤有点黑,随了他父亲,在司农寺当官的都这样。 他这个人直性子,眉毛紧皱,“你都要去松镇了,还说这个做什么?” “你就说是不是反常。” “是反常,要不能有瘟疫吗?” 陈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起这个,一屁股坐在那里生闷气,而后又道:“你真的不能不去?” “别劝我了,”谢行安施施然坐下,他语重心长地跟陈穆摊开说:“那你们司农寺粮食存好了没?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