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要走,忙不迭跑出去追,一把扒住他的车窗,喊道:“郎君且慢!” 周临渊坐在车里,没出声。 他往右低眸,车窗边沿上扒着一排白皙的手指头,因过度用力而挤得青白,只有椭圆的甲盖中心独落一点晕染般的残红,细看之下,女子的甲盖似一幅微小的山水丹青。 又听见车外那女子焦急地道:“郎君,我只同您说一句话就好。” 周临渊盯着虞冷月的指甲,冷淡道:“说。” 接着,那一只手就收了回去,他还听见一声浅浅的,松气的声音。 虞冷月福身道:“日后只要郎君想买脆青珠,小铺等您……风雨无阻。” 良久,周临渊吩咐车夫:“走。” 车夫驾马驶离,小厮快步跟上。 虞冷月看着车厢叹了口气。 也不知郎君消气没有。 她着实没有想到,那么晚了,他还会来。 其实若真是想买,派下人来便是了,却还要亲自过来,可见他待家里那位有消渴症的长辈,着实孝顺。 不管怎么说,郎君到底还是来她这儿了。 虞冷月心情甚好。 晚上。 虞冷月同雪书提早一个半时辰关了门,收拾好门店,在后院趁着天还亮着,一起把近一个月的账给清了。 一番盘算下来,倒是比预计之中赚得还多几百枚铜子儿。 雪书又数了一遍银钱,抿着唇笑说:“得亏端午那三日辛苦了三天,挣了这茶铺里两旬的收入。” 虞冷月也笑,她记好账,说:“明儿我拿些银子去钱庄里兑成银票。” 雪书利落地数了铜钱,确认过三遍,才放到钱袋子里,掂量了两手,才交代虞冷月手里,含喜悦的一声:“拿好。” 虞冷月把剩下的钱一分为二,给了雪书。 雪书瞧着她,不大肯要,“你拿去存着吧!日后咱们用钱的地方还多着,省一点儿是一点。” 虞冷月硬往雪书手里塞,还说:“明儿你我都休一天假,我得出去一趟,你也带着银钱在坊里好好逛逛,买点喜欢的东西。” 雪书未再推辞。 二人烧水洗漱了,上阁楼睡觉。 雪书心思重,不大睡得着。 五月一过便是六月,六月就得开始交赋税,最迟八月要交,若交不上,像她俩这种家里没男人的……后果不容设想。 这茶铺是长租,虽已交了半年的租金,十月的时候,便要交后半年的租金,交不上租子,她们就连这处落脚之地都没有了。 人只要睁开眼,一样一样都是钱。 两个姑娘家想要立足,委实艰难。 夜深了,雪书听到虞冷月呼吸声均匀了,也渐渐安睡了——身边有这样个人,她似乎也踏实了些。 其实虞冷月也并非不操心过日子的艰难之处。 她考虑的东西甚至比雪书还多。 京城的冬日又冷,阁楼上夏热冬冷,热倒不怕,冷却受不了。柴米油盐里,“柴”字打头,自然也因为柴跟炭重要且贵,若想熬过冬日,没炭可不行。 虞冷月还想在入冬之前,就挣到柴炭钱。 第二日早起煮了两竹筒的茶,虞冷月出门兑完了银票,便是去找别的赚钱法子去了。 当然,她不卖别的,还卖茶饮。 没法子,就算她是个美食爱好者,却也只会吃,若让她上手做,厨艺不及雪书远矣。 前世花点钱就有人送上门的那些美食,只能在梦里找周公讨要了。 如今除了做茶饮和一些简单的甜点,旁的虞冷月只能靠嘴说说,既没有经营成本和经验,也不敢蹚京城商行的浑水,暂且不敢涉足别行。 虞冷月提着个小竹篮,到附近胡同里敲开了一家妇人的门。 龙婆子四五十的年纪,长得十分富态,也挽着个小竹篮,一扭一扭地来开门。 她脸上同样有一颗长在鼻上的痣,可脸上的痣么,贵在小小巧巧才瞧了怜人,她脸上那颗大如乌鸦的黑眼珠子,十分显眼。 虞冷月微微一笑:“龙婆,叨扰了。” 说着,奉上了两只竹罐子。 龙婆眉毛一挑,低眼往竹罐里好奇地瞧,问道:“这是什么?” 虞冷月笑眯眯地说:“茶铺里做的茶饮,来孝敬您的。” 三必茶铺生意好,胡同里的人都知道。 有时甜甜的茶香飘得远了,胡同里都闻得到,小孩儿馋得嗷嗷叫。 但是让龙婆子花钱买这个,没门儿。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