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娥入内,收拾了东西下去,她便又拿了帕子轻轻擦拭唇角。 “皇后方才在练字?”顾祯也放下羹匙,放缓了声音问她。 赵懿懿微一颔首:“回陛下话,是在练字。” 风朗气晴,金光铺地,顾祯便缓步踱了过去,看她尚未来得及收好的几幅字。 这才发觉,皇后写得一手好字。 其实早便见过她写的字,却从未留心过,也未曾仔细看过。 他恍惚想起,淮安文宣侯的字,便被时人品评为上上。 是了,有这样善书的祖父,懿懿的字,又怎会差。 对皇后,他唯一记得的,便是她时常做了吃食给自个送去。夏日是各种开胃糕点小菜,冬日是滋补炖汤,间或时令小食。 很合他的口味。 赵懿懿沉默跟在他身畔,看着他在案几上一张张翻看她临的帖子,直至翻到堆叠在下面的宫务时,她趁机抽出一本,轻声问他:“六尚那边这些日子都在忙亲蚕的事,这是尚仪局拟出来的单子,妾身已做了批复,陛下瞧着,可行呢?” 亲蚕一事,一向是由皇后主持的。 因仪式太过繁琐,与天子亲耕一样,实则不必每年都办,便是太后尚在做皇后时,也没办过几次。只因今岁是改元头一年,才不得不将各种琐碎典仪办一次。 匆匆扫过一圈,顾祯道:“既是古礼,六尚那边都有旧例可循,不必有什么变化。大体上差不离,便足够了。” 赵懿懿温声应了是,却眼睁睁看着他将本欲放回去的宫务,又重新打开摊在桌案上。 “陛下?”她有些懵,以为是哪儿出了差池,便趁着脖子想要看看。 顾祯却提笔舔墨,又在那宫务上加了些东西。 桌案上的青玉博山炉燃着青桂香,被窗牖进来的风一吹,顷刻消散开,画作烟雾升腾而去。 那烟雾缭绕在俩人间,使俩人相隔的那一尺距离,显出了几分朦胧。 赵懿懿眸色如那软糯的香,又顺势取了一份宫务出来,打开后,轻声道:“妾身今日处理时,瞧着有些困扰,正巧陛下再比此,便想问一问陛下。” 粗略看过以后,顾祯眉心微蹙。 “怎的把这给你送来了?”他问。 赵懿懿怔了几下,不解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当之处么?” 顾祯又低头看了一眼,沉声道:“不妥之处倒没有,只是这些东西都是宫中旧例,若无更改,无需日日送往你这,过段时日一道送一次即可。” 原是如此。 赵懿懿点了点头,轻声回他:“多谢陛下提点。” 她其实,也觉着这些东西琐碎,又无甚区别,想要叫尚宫局不必日日送的。却又不确定是否如自个所想,便索性留着了。 侧首看着她如画的脸,顾祯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从前母后带着临川住在行宫修养那段时日,父皇并未令宫妃暂代宫务,而是由他自个统领。然前朝政事又多,管过一段时日后父皇便觉着烦,一概丢给了他。 因此,他做太子时,倒是管过一段时日的宫务。 依稀记着,这些东西早就形成旧例,怎会在这个时候送来给皇后? 摩挲着那张纸页,顾祯眸色渐渐沉了下去。 接下来,赵懿懿又问了他几样事情,小心翼翼地征询着意见,似是对他依赖极了,眸色柔婉若一汪春水。 俩人之间的气氛,前所未有的缓和下来,比从前还要柔和绸缪几分,却像是隔了些什么。那般的压抑,那般的沉闷。 仿佛一道天堑横亘在中间,就这么将俩人给生生阻隔开了。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