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 赵懿懿撇撇嘴,他是皇帝,宵禁算什么,还不是他一句话、一个令牌的事儿。 凝着她看了会,顾祯忽的起身朝外走:“朕叫人给你熬醒酒汤,喝了再睡。” 赵懿懿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只是脑子里带了些酒后的迷顿,虽没有醉,却是晕乎乎的。趴在窗边看了半晌的璀璨星子,她猛地阖上窗牖,迷迷糊糊地回了内室,又重新躺回了榻上。 这一回却睡不着,只是就着些许月华,怔怔地盯着新换的樱草纹床帐出神。 床帐上悬着的银香囊中塞满干花,此刻正往外散着幽香,那香气缕缕而来,似将整张床榻笼罩着。 自记事以来,她便自个住在这间院子里。 其实幼年时也曾去过几回洛阳,却非长住,不过去个两三个月,又折返回长安。 直至后来祖父官职调动,她随着一道往东京,才是真正留在了洛阳。 赵懿懿躺在榻上兀自出神,眼前突的一暗,一道高大的身影笼了下来,修长有力的大手掀开床帐,将那茜色帐幔挂在一旁金钩上。 “乖些,将醒酒汤用了再睡。”顾祯轻唤了一声,伸手欲将她扶起来。 赵懿懿不大高兴,转了个身朝向里侧,闷声道:“不想用,陛下自己用。” 顾祯失笑:“朕又没醉,用醒酒汤作甚?” 赵懿懿心头一团乱麻,兼之他在耳畔聒噪着,愈发的不高兴。面颊埋在那菱纹枕上,好半晌不肯说话。 她今日这般,分明半点儿也不肯听话,却又透着几分乖。 连睡得有些凌乱的发丝,竟也透着柔软。 顾祯心头暗自叹息一声,复又伸手,欲将她扶起身来。 “今儿去何处玩了?”他低声问了句。 赵懿懿这会儿不甚清醒,何况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他既问了,她便也如实答:“去酒肆了。” 顾祯应了声,又柔声问:“一直待在酒肆中,还是玩了些别的么?” 纵然已从宫侍口中知晓她今日行踪,可他偏偏,想要听她亲口说的。 赵懿懿已然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说:“看了胡旋舞。还有个唱曲的伶人,也怪好看的。” 夜风吹拂进来,那扇未关好的窗牖便吱呀作响,继而被风吹开,那南风就这么灌了进来。 满室清风,裹挟着院中几丝清新气息。 顾祯垂目看她,笑着应和两声,又低低地问了几句。 赵懿懿却有些抗拒,眉心微拧着,转过身轻轻一推:“陛下别问了,妾身不想说,也不想饮醒酒汤。” 她未睁眼,只是随手这么一推,却推着了他的胳膊。 其实并未使多大气力,然顾祯也未有丝毫防备,手中端着的醒酒汤一倾,尽数洒在他身上。 洒了一身的滚烫,那醒酒汤慢慢往里渗,似是将他裹在身上、用以固定断骨的布也浸湿了。 钻心的痛往上翻涌着,看着他那碗空了的醒酒汤,赵懿懿脑子里头先是一怔,旋即回过神,猛地坐起了身来。 她呼吸有些急,怔怔地看着顾祯,唇瓣翕动着,却不知该说什么。 太久了。 俩人太久未曾说话。 一时间,她甚至不知该如何说。 换做从前,她会如何? 赵懿懿努力回想着,闭了闭眼,忽然想到,换作从前,她待他必定小心万分,怎会将汤汁泼到他身上去。 “陛下。”赵懿懿轻蹙了眉头,将将唤过一声,却被他给打断了。 顾祯笑着说:“没事,朕无碍。” 他将那白瓷小碗搁置在案几上,先起身将她按回榻上,掖了掖那柔软的薄衾,抚着她的发丝道:“朕再去熬一碗来。你又不善饮酒,等喝了再睡,否则明日又该头疼了。” 眼前虽被阴影笼着,纵然一片昏黑,赵懿懿仍是瞧清了他衣衫上的一片濡湿。 还欲再看,却被他的手覆在了眼上,什么也看不清了。 皇帝走后,她却掀了锦衾坐起身,环抱着膝盖,侧首望着外边出神。 外边仍是那一扇屏风,可她偏就,仿若穿透了那一扇屏风,瞥向了那轩窗之外,瞥向了外边的繁茂梨树。 她忆起了初次见他的时候。 就是在祖宅池边,满树雪白的梨花之下,那朗朗少年朝着她笑,向她问路,还谦和有礼的同她道了谢。 许是初遇太过美好,后来的一切,便显得那般的狼狈。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