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专宠数年,大权在握,哪怕后来冒出一个莹婕妤,也因家世上的欠缺并不能真正与她匹敌。这样的情形下,只要能凑到她身边就已能得到许多好处,为她效力自然就成了让人趋之若鹜的事。 所以,她能用的人便有许多。 这就像木匠挑选工具,假如手里只有一把锯,那自然要视若珍宝地小心捧着,用到不能用了才能扔。可若手里有上百样工具,那就变得哪一样都不再值得费心,不趁手了也就可随手丢了。 再加上她势力够大,手中总能抓住那些人的把柄,她便也不必怕她们反水咬她,行事就愈发有恃无恐起来。 只不过她好像忘了,人究竟不是工具,不是那些可以随意丢弃的物件。被她拿住把柄所以至死也不敢将她供出的人虽不在少数,但像楚氏这样有些心计的,不会那么容易被她身边的光辉迷惑,一旦看清局面就势必会为自己谋划退路,这才是林氏沦落至此的真正缘故。 林氏木然良久,这才意识到一些自己从未曾注意过的事,恍惚之间,仿佛大梦一场。 徐思婉心生慨叹,忽而觉得一路顺风顺水也不是什么好事。人生这条路,总得时不时地吃点亏才能走得远。 林氏良久才回过神,长吁出一口郁气,漠然又道:“那锦嫔呢?” 徐思婉浅怔:“锦嫔?” 林氏又缓一息:“锦嫔娘家贪污粮草的事,是你告诉陶浦和的吧?” 徐思婉没有否认:“是。” “那你又是何时知道的?”林氏问她,“我想了许久,觉得理当不是楚氏告诉你的。” “的确不是。”徐思婉启唇,“是锦嫔亲口告诉我的。那时她已然失宠,孩子也被抱走,见孩子一面就成了全部的指望。我告诉她,只要她告诉我为何帮你做事,就想法子让她见一见孩子,她就告诉我了。” “呵。”林氏冷笑出喉,“我道你有多识大体,原来你我也差不多,都不过是为了宫中谋划枉顾大局的人。” 徐思婉笑而不言,林氏咬咬牙,又不忿道:“你也未必有我在意陛下。” “嗯?这可说不好。”徐思婉嫣然一笑。 若论谁更爱皇帝,她必是输了,因为哪怕皇帝将她捧在手心里她也生不出半分爱意。 可若只说“在意”,她想她大抵该是阖宫里最在意他的一个。 她像别的嫔妃一样,在意他的宠爱,在意他的喜怒哀乐;但相较旁人,她还在意他在朝中的一举一动,在意他每一分不能为外人道的心思。 可这些,自是不必与林氏多提的了。她一时只在想,若有朝一日林氏在天之灵看到她原来一点都不在意皇帝的宠爱,心里会不会舒服一些? 其实,她从来没心思去争这种无趣的高下。 林氏不再说话,似乎是想问的都已问完了。又僵坐了半晌,她立起身,一步步踱向房中那张漆色斑驳的圆形案桌。 案桌上置着一方暗色托盘,托盘上放着玉制酒壶与一只酒盏。那酒壶的玉色算不得上乘,但也看得过眼,不似冷宫之中会用的器物。徐思婉定睛一看,就猜到那该是皇帝赐下的鸩酒。 林氏平静地坐到桌边,自顾斟了一盏,凑在眼前轻嗅酒香,俄而又笑了声:“对了,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徐思婉视线微动:“何事?” 林氏长缓一息,手中酒盏放下,薄唇勾起一抹笑意。她生得清丽,这样笑起来虽不似徐思婉妖娆,却也少了几分凌厉,看起来更加温柔,犹如清风拂面。 “不好让宫人听了去。你走近些,我说给你听。”她道。 徐思婉略作沉吟,就起身走向她,守在房中的四名宫人都面色一变,花晨急唤:“娘娘!” 徐思婉轻道:“不妨。” 说罢,她缓步走向林氏。林氏始终安安稳稳坐着,目不转睛地睇着她看。直至还有三两步的时候,林氏的手一动,张庆当即要扑过来,却见林氏只是将手搭在桌上,重新执起了那只酒盅。 张庆心弦骤松,徐思婉递了个眼色,他就退回去。 林氏抬了抬眼:“你附耳过来。” 徐思婉垂眸,依言俯身凑近。 林氏瞧一瞧她,毫无畏惧地执起酒盏,仰首一饮而尽,喉中迫出一声凄怆地笑,继而轻声对她说:“你知道么?先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