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让她慢慢忘了他吧。 又或记得也好,但不要让他在她心里有太多的分量。她日后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秦家的仇恨已足够压得她喘不上气了,不必再多一个他。 他觉得这些年,都是她关照他更多一些。他没帮上她什么忙,总不能在他死后的岁月里,还在接连不断地给她添麻烦。 他没有什么遗憾了。 若非要说点什么,唯一惋惜的便是她给他挑选的那处宅子,他终究没有住上。 他本不在意那个宅子,甚至有些抵触,不愿去设想那样孤独的日子。可她尽心尽力地操办了那么久,他不知不觉也就上了心,进而有了些奢想,想她这么聪明,若来日做了太后,他们或许还能有机会在一把年纪时一同坐在那个院子里喝一喝茶。 现下看来,倒是他担忧得太多。 一切喜怒哀乐,在此时就要了结了。 他没活够,他还想陪着她再多过些年,但这时候走,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那就这样吧。 他脑中渐渐混沌起来,四周围都像在起雾,眼前的那重白光也变得更为刺眼。 他自顾又笑了笑,隐隐觉得有些冷,便下意识地往身边的温暖处靠近。一股熟悉的清香忽而清晰起来,是她身上熏香的味道,她素日出门在外都喜欢用些招摇浓烈的香,私下里却喜欢茉莉花的味道,他也更喜欢那样清淡雅致的气息。 徐思婉怔怔地拥着他,不知过了多久,好像连时间都停滞了。 耳边的气息虚了一阵、急促了一阵,又再度虚下去,最终归于安寂。 她讷讷地僵在那儿,心下有一个声音清清楚楚地在对自己说:他走了。神思却又好像转不过来,迟钝地拒绝着这个结果,恍惚里总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又过了半晌,她才缓缓抬手,摸索着再度抓住刀柄,木然地□□。 鲜血渐出来,粘稠的血浆带着余温,有那么几滴溅在了她的脸上。可她好似无知无觉,连擦也没想着擦一下,怔忪地扶他躺下去,然后撑着墙壁,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站直身子之后,她又看了他一会儿。心情复杂地发现,原来人咽气之后脸色会变得这么快,一下就失了全部的神采,变得枯黄。 他的确死了。 她心底一阵搐痛,却奇妙地哭不出了。 接着,那股搐痛牵动得五脏六腑都绞起来,她转过身往外走,浑身都在颤,面上寻不到分毫情绪,就像一具失了感情的枯木。 他的确死了。 可他怎么就死了呢? 她头痛欲裂,执拗地一再去想,但想不明白。 直到手触及牢门的铁栅,冰冷的触感令她一缩,她猛地又回过头,望着唐榆,鬼使神差地想:好冷啊。 快入腊月了,诏狱里也没什么厚衣裳给他。 她于是跌跌撞撞地又走回去,解下身上厚重的狐皮斗篷,盖在他身上。 朦胧一瞬间,她想起曾经平平无奇的一个冬日里,他外出办差回来,边进殿边随口笑着埋怨:“今天真冷,冻得人发麻。” 她就随手塞了个手炉过去,又推了盏热茶给他。 那样平平无奇的相处,再也不会有了。 他死了啊。 他死了啊…… .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的诏狱、如何穿过了那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甬道。似是在看见阳光出现在面前的那一刹,她才恍然惊觉自己置身何处。 门前宽敞的院子里一片死寂,御前宫人们低眉敛目地林立四周,唯王敬忠在向皇帝禀话。见她出来,连王敬忠也噤了声,回头看她。 她僵硬地看了看王敬忠,又看了看皇帝,莫名地回不过神。 于是她便继续向前走去,一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