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陛下还愿意来看他,叫他临走前,泡在了蜜糖里。 其实他知道的,没有友人敢对他落井下石,欺辱徐家女眷,有仇家的人想趁机了结他的性命,有两个门仆想欺辱他,都被人拦下了,他住在很落魄的院子里,却没有缺过救命的药材,半月前昏睡得迷迷糊糊,手腕被微暖的手指搭住,接着是内劲,绵缓地慢慢透进他的血脉里,安抚五脏六腑的痛楚。 那时有淡淡的馥香,他如何认不出是陛下,几番挣扎着想醒来看看陛下,看看陛下是否安好,告诉陛下不要再为他耗费内劲,却没有办法醒来。 是徐家叫陛下失望了,是他无用,没有约束好家人。 徐来几乎落下泪来,眸光一动不动地看着榻前的女子,他这一辈子最珍贵的礼物,是在徐府得见她,此后每一次见她,都是最幸福最憧憬的时刻,临走能再看见她,实在太好了,实在太好了。 来生还要遇到陛下,如果有来生,他想,他会努力争取到她身边。 少年油尽灯枯,容色衰败,一双眼却依旧清澈,仿佛依旧是那个骄傲的少年,崔漾搭上他手腕,催动内劲,泥牛入海后,轻将他扶起,掌心托着他后背,往他体内输送内劲。 徐来想摇头,没有力气,又贪婪与她这样亲近,安静地待着,努力记住这一刻。 生命的流逝似东流的河,没有回头路,崔漾知道已无用,停了手,顿了顿,低声道,“朕很抱歉……” 那清越温和的声音带着些许怅然,些许歉意,徐来浸润在眼里的水渍凝结成滴,落下来,拼命摇头,“陛下没有对不起小来,没有对不起徐家,小来很高兴,很高兴能遇见陛下,陛下——” 崔漾轻抚他的后背,安稳他的呼吸,“你可有什么心愿。” 女眷并没有谋反,陛下宽宥,并不会为难她们,姊妹姨娘祖母都还好,虽为庶民,在医馆服役,清苦,却安平,已是最宽宥的对待,便是祖母,痛失三子,对陛下,也只有感恩的。 他有心愿,他希望陛下可以容许把他葬在帝陵旁小小的一片地方,这样来世,他可以更早更快地找到她,也或许在很远很远的将来,可以偷偷陪在身侧。 但他已不配。 徐来轻摇了摇头,“陛下可以……可以吻一下小来么?” 清淡柔软的唇,落在他额上,眉间,最终停在唇上,他想他是幸福的,而陛下这般温柔的人,将来定也有心仪人相伴在侧,唯愿陛下幸福安康,长长久久,长命百岁。 少年的手垂落,在她怀里绝了呼吸,崔漾拥着他,坐了一会儿,直至洛铁衣的请令声惊醒。 “于中丞院外求见。” 略顿了顿,又道,“陛下节哀。” 崔漾将少年轻放到榻上,坐在榻边看了一会儿,见于节进来叩拜,吩咐道,“拟旨,封徐来为纯宁皇后,葬入帝陵。” 于节待劝,崔漾抬手轻压,于节知陛下心意已定,便不再争执,他在上京城,旁观崔、徐二人互斗,亦知徐家子的秉性,是个心性不错的少年人,只是出生错了地方。 于节拜行,“陛下节哀。” 他本是来劝陛下选后立后的事,现下知陛下心情不虞,便也不好说了。 崔漾知道老部下在担心什么。 此事她亦思之良久。 路漫漫其修远,三纲五常,男子为天的思想根深蒂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叫女子与男子拥有同等的权益,是没把一蹴而就的,稍一过猛,天下动荡,江山倾覆。 周家军里,五人官封武将,三分分领右将军,军司马,丞相府司直,两人郎中丞,统领百人禁军。 几人入朝听政后遭遇的眼光和困境,叫她明白,想要在稳定中寻得一些发展,光靠她一人短短数十年是不够的,五人踏入金銮殿,已叫天下不少人,盼着她这一代早早过去。 不拘是朝官,里面甚至有寻常百姓。 她一死,前功尽弃的可能极大,甚至于满朝文武皆盼着下一代储君是男子,还朝男子当政。 所以下一代太子,必须是女孩。 如此代代相传,三代以后,大约女子可以与男子一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