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承安摇晃着盛霜序清瘦的肩膀,说:“老、老师,你醒醒。” 盛霜序哪能认出眼前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学生,伏在他肩膀低低地笑,说:“你是哪家的小朋友啊?” 沈承安长得小,体格也弱,被当做是小朋友也无可厚非。 沈承安不知道该带他去哪儿,他自己的家都回不去,又不知道该不该领盛霜序回他自己的家——他不知道能不能叫高媛媛看到自己丈夫这副模样。 醉酒的人却仿佛能看出他的疑虑似的,笑嘻嘻地说:“小朋友,我家没有人,你要不要去我家玩儿啊。” 哦,高媛媛不在。 沈承安问他:“师母不在家吗?” 盛霜序乖巧地点点头,他又好像没那么醉了,至少听得懂“师母”这个词,盛霜序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还知道抚平裙面上的褶皱。 盛霜序说:“她生气啦……” “被我父亲气走了。” 沈承安心里一紧:“老师的父亲在家吗?” “不、不,”盛霜序糊里糊涂地摇摇头,他说着说着,就抱住了脑袋,由原本恣意的笑变成了哭泣。 “他不要来,我不会见他的,家里只有我、就只有我在。” 明明是盛霜序的烦恼,却成了沈承安心里的担子,他得知前因后果才终于算是如负释重,拽着盛霜序往他家的方向走。 沈承安攥紧了盛霜序的腕子,就像是攥着风筝,好像一撒手,盛霜序就要飞走了。 寂静的夜里,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也没有人看到如此滑稽的一幕,矮小的高中生抓着佝偻着背的、穿着红裙子的男人的手,一前一后地快步走。 起初谁也没说话,盛霜序陷进了自己醉酒的幻想里,沈承安则想着穿着红裙子的盛霜序,心里越想越乱,便绞尽脑汁地去想怎么去盛霜序家里的路、下一步要往哪走。 盛霜序安静地跟着他走,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道:“你脸上是怎么回事儿?” 沈承安被问得猝不及防,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沈承安沉默了。 盛霜序刚哭过的眼睛亮晶晶的,就直勾勾地盯着沈承安脸颊上的伤痕看。 往常沈承安脸上总有伤,清醒的盛霜序知道不触动少年人的伤心事,他不会主动问,只会在拉沈承安过去吃饭的时候,悄悄往他口袋里塞药膏。 但是盛霜序喝醉了,喝醉了的人不需要考虑太多,他想到什么就要说什么。 盛霜序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脸上都是伤。” 沈承安:…… 沈承安沉闷地说:“我爸爸打的。” 还有一些看他这张脸看不惯的小混混,他们欺负人不需要理由,或许只是因为沈承安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盛霜序轻轻“哦”了一声,他好像并没有放在心里,喉咙涩涩地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爸爸也喜欢打我。” “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她叫盛语薇,我爸爸打人的时候,我们就缩在衣柜里。” 沈承安不懂他话语上下的逻辑,怎么从他那暴戾的父亲扯到了自己妹妹身上。 沈承安说:“然后呢?” “她死了。”盛霜序的声音突然降了下来,又颤抖着喉咙重复了一遍,“我的妹妹死了。” 盛霜序醉了,沈承安没醉,他知道这时候不该再往下问了,即便和他说话的人甚至不清醒,连自己的学生都认不出来。 接下来的时候,俩人一直都很安静,盛霜序又陷入了醉酒的回忆中,而沈承安不想和他说自己脸上的伤,也就不想再提起盛霜序那个早死的妹妹。 沈承安去过太多次盛霜序的家,他对这条路径很熟悉,即使闭着眼睛也能走过去。 盛霜序所住的小区只是千万普通小区中的一座,设施半新不旧,楼下的路灯也好久没有修缮了,在黑夜中一闪一闪。 小区里零星有几个老年人在楼下遛弯,沈承安不想让别人看到盛霜序这副模样——也是为了酒醒后的盛霜序好,便脱了校服,把外套扣在了盛霜序头上。 盛霜序就维持着蒙在校服里的状态,他很听话,看不见了就老老实实地跟着沈承安往前走,过了很久才钝钝地反应过来。 盛霜序问:“我头上的是什么?” 沈承安说:“是我的校服。” 脑袋糊涂的盛霜序,说起话来也软软糯糯的:“哦。” “为什么校服要放到我头上来啊?” 沈承安说:“因为校服就要套在头上。” 盛霜序接受了他的说辞,他用另一只手,把校服拉扯得正了一些。 第9章 家人 还好,盛霜序的裙侧口袋里带了钥匙。 喝醉了的盛霜序像个孩子,他在黑暗中踢了他的运动鞋,光着脚在客厅里走动,果然沈承安一松手,他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然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