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跟了祝知宜这些时日,也不似从前怕他,端了昨夜那玉簪来问:“君后,发束太素了,要不要把这簪子也戴上。”君后这张谪仙下凡似的脸天天清汤寡水的可惜了,内务府送来的绫罗绸缎、佩环玉饰如今都压了箱底。 祝知宜可有可无,玉屏便给他戴上。 宣和殿百司参拜,祝知宜抬手受礼,他本是生了一副和善的观音相,但不笑便端严清肃,正气端然。昨晚记人名又记到夜中,这会儿强撑着气色不大好,倒是显得有些清冷不近人情。 他脸盲,认不全人,但问起话来毫不含糊,三言两语命中要害,各司越答越不敢糊弄,祝知宜看下边有人暗地抬手擦汗,不枉自己这几日天天看账到三更半夜。 梁徽治国还行,治宫真不怎么样,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太后手下这一笔一笔烂账他也从不过问。 祝知宜说要看采购账本,尚宫房掌司推脱账薄为宫秘,只认印令,无令不开封。 谁都知道印令还在太后那儿。 祝知宜有些不解地凝了此人两秒,又开始讲道理,《明德》《懿礼》某册某页,条条规规要给人掰碎了揉开了讲明白,又命京羽卫押下那掌司,就在百官众目睽睽之下,去其官饰官服。 祝知宜语气不严厉,甚至是温和的,话却雷霆万钧:“尚宫房掌司藐视中宫,目无纲纪,敷衍推脱,意图逃避宫检,犯失礼、失职、失德之过,去三品,罚奉例。” 一顿杀鸡儆猴把在场之人弄得脊背生凉。 新君后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都不屑撤你这尚宫房掌司的职,直接便把宫中采购这一块职能从尚宫房剥离出来交给三司库。这无异于釜底抽薪,往后无论是这位赵掌司,还是太后手中那几块令牌都没了用处。 这下下面的人知道急了,新主子外柔内刚,说一不二,纷纷表忠心。 祝知宜知道这是人家的阳奉阴违,也不当真。 散了朝,诸位宫官恭送君后回宫,殿门一开,众人皆是赫然一惊。 天不知什么时候又飘起雪来,皑皑一片,仿佛要把大地都埋起来,旷寂天地间,一人执伞站在殿前梅花树下,长身玉立,眉目漆黑,眼带淡笑望向他们君后。 玉冠、佩环、紫金绣边外袍,是圣上。 各宫长官顾不得讶异,跪了一地请安。 祝知宜皱了皱眉,宫训历来就没有皇上亲临的,梁徽来干什么?这是信不过他? 梁徽看祝知宜从玉阶上走下来,他今日披了件鲜红外袍,衬着雪更显肤白,妙目漆黑,薄唇文秀,眉心一点痣,白雪烈火,如不染尘埃的画中仙。 梁徽走过去将人纳入伞下,当着各司百官的面柔声喊:“清规。” “……”祝知宜鸡皮疙瘩一起,回礼:“皇——”?梁徽打断他,又喊了一声:“清规。” 语气淡淡的,丰润唇角噙着点意味不明的笑,然后扫了一眼他后边乌泱泱一群人,目光回到祝知宜脸上,好整以暇地等他想起来。 “……”祝知宜想起来了,他比剑输了。 真的要叫么? 那日输了剑后他就去问了梁徽的字以备不时之需,谁料梁徽真的一直记在心上,并且不准备给他浑水摸鱼的机会。 梁徽就这么专注看着他,眼神宽和含笑,极有耐心似的,只有祝知宜感受到了他的强势,可见对方是非要他在这百官面前叫出口来。 祝知宜只好硬着头皮唤他:“君庭。” 第4章 小青天 梁徽微微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