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知宜苦笑,恐怕他现下在众人眼里已经与祸国殃民的妖后无异,明明讨伐接踵而至,可他却无端静了下来,只一心侧目去看梁徽,梁徽在想什么,心里是不是难受得紧,会不会……怨他、厌他、怀疑他。 母妃是他最提不得的陈年旧伤,今日被以这样最屈辱难堪、最鲜血淋漓的方式揭开伤疤、公之于众,他那样傲倨不驯、锱铢必较、自尊心极强的一个人,一定恨死他了,祝知宜一颗心沉沉往下坠,是他的错,让梁徽平白受这无妄之灾,让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宗室皇亲道貌岸然践踏天威,若是罚他能消缓些梁徽的难受与恨意,他领了这个罚也没什么,本就是他疏忽职守,他该得的。 祝知宜宽袖下的手握成拳,他不是向这些口蜜腹剑的伪善小人屈服,他是在向梁徽认这个错,他深负愧罪。 第44章 并非怨他厌他 德高望重的王爷肃穆道:“长公主在宫中长大,本王也是从这宫里出去的,真要论起来,比公主多住了可不只一年半载。况且公主已经身嫁千里,宫有宫规,神佛有道,难不成公主要违背天道逆天而行么?” 这意思是嫁出去女儿泼出去的水,宫中的事轮不到你说话,你若是护着祝知宜就是大逆不道。 秦太妃咄咄逼人:“皇上,君后不敬神佛不孝先祖,视先辈国运于无物,其心可诛,若不重罚,不足平鬼官之怒,抚先帝之心,望皇上依钦天监掌司之言,并剥去君后掌宫之权,以平众宗室皇亲之忧。” 长公主面色沉怒:“本宫不同意——” 太后怪笑一声:“你不同意?今日为皇家私事,公主是以何身份以何立场在此祖护偏私这不敬不孝之徒?先帝视你为掌上明珠,你便是这样报答他的?”她勾了勾嘴角,扭着腰肢走到面沉如水的梁徽面前,吐气如兰:“皇上,你也要保这不肖子孙么?如此心无敬畏之人还能掌管六宫,身坐后位,皇上就不怕违背天道、触怒地官、宗室失心?” 已然是赤裸裸的威胁,警告梁徽若是不严惩祝知宜,失却人心,难以服众。 忽地,她又凑近梁徽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祝知宜看到梁徽的下颌咬得很紧。 眼见他们咄咄逼人,梁徽骑虎难下,祝知宜索性主动开口请罪领罚:“臣——” “说够了么?”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梁徽转过身来,锋利漆黑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下每一张面孔。 这些恶臭、贪婪又冷血的嘴脸,当年也是这样地朝他与化的母妃张开血盆大口,今日的祝知宜不过是又一个祭品罢了。 当年是他幼小无力护住母妃,可此时已今非昔比。 底下之人出蠢蠢欲动:“皇上若不能给个公允的决断,老身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福亲王附议、” “贝王附议。” “固莲县主附议。” 眼见梁徽面色越发阴沉,祝知宜忙上前一步,拱手请罪,掷地有声:“臣祝知宜掌宫不严,触犯天威,甘愿受罚,但凭皇上处置。” 梁徽没看他,盯着众皇亲一字一句道:“夕颜不样乃世人愚论,先帝不喜,朕喜。” 众人面露惊色。 梁徽却像得了逞似的勾起嘴角,上挑的眉梢在香火红烛下有种怪诞的邪肆和阴鸷:“都想处置君后是吧?嗯?” 被他目光扫过的人脊背升起寒意。 梁徽背起手慢悠悠地晃过每一座金像神佛面前,圣光在他背后形成威严的底色,更显得人深色莫测:“你们个个都是这宫里了不得的长居客,唯独朕没在这儿住过几天,但也知道亲自给神佛、先祖上香、敬茶、拭灵牌的便是祭祀的游使,怎么?你们想剜游使的心头血?”游使是祭祀中沟通两届的使者,在民俗中是极受尊敬的角色。 梁徽忽而不笑了,说冷脸就冷脸,面无表情的时候显得格外阴郁威严,字字铿锵震耳发聩:“君后为中元节劳累忙碌,事事亲力亲为,力求十全十美,挑茶抄经备香火,为显心诚,就连这宫祠的灵牌君后都亲手擦过!”梁徽癔症发作般,直接把手伸进炉子里抓了把香火烧完的灰烬细细捻了捻,甩手往下头一扬,极冷道:“诸位走个过场的有何资格说君后不敬不诚?朕看是你们坐享其成借花献佛无事生非唯恐天下不乱!!” 满屋宗室被他的混账性子吓得浑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