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姬路城驻留了短短半月,随后就被那须朝云的家臣亲自护送到了松江城。城内上下人等都奉我为贵宾,秀昭同幼时一样一脸雀跃地唤我为姐姐,我刚到那几日,他和他的正室日日都要问我是否适应出云的生活。 “云州的春季会热一些,但姐姐大人在夏季来临前还需多添些衣裳才好。” “姐姐大人可吃得惯昨日晚膳时的荞麦面?” “姐姐大人要是有意出城游玩,可以随时知会身边的侍从。” …… 从前有人这般殷切地叫我姐姐还是在相模国的时候,想到那个曾常伴我手边的身影,我却只能珠泪偷弹。 我在出云生活了两年之久,其间曾目睹京极秀昭的正室生下他们的第一个儿子。秀昭让我为他的孩子取下乳名,我脱口而出的便是秀昭元服前的名字。 “原来姐姐大人也还记得从前的事。” 我初到播磨国时年仅十叁岁,那时我用母亲留给我的全部小判金[?小判金:战国末期及江户时代发行的货币,类似的还有大判。]买通了在姬路城中伺候那须朝云的小姓[?小姓:在战国时代,于主君身边担任近侍的武士,一般为年轻者。其类似于中国古代的伴读,有些也负责照顾主君的起居。由于战国时代男风盛行,部分小姓还会满足主君的性需求。小姓在长大后多会得到主君的器重,有名的前田利家、直江兼续及石田叁成都是小姓出身。]。 我如此孤注一掷,仅仅是为了见朝云一面。 那名小姓如今已贵为城主,而那须朝云在初见我时,脸上挂着跟小姓一样的惊诧神色。 “殿下!您是内亲王殿下!” 小姓不过是对我的容貌惊叹不已,那须朝云却在我面前大声呼唤着我母亲的尊号。听闻当时还叫松福丸的秀昭正生着病,那孩子的母亲再叁差人来请朝云去看望生病的小儿子,可朝云只顾得上关照我。 “你当真是殿下那时诞下的女儿吗?不,一定错不了,世间再无其他人会有这副样貌了。” 欣喜万分的朝云自问自答着,言到激动处,他甚至情不自禁地拥我入怀。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了,是这姬路城中最为尊贵的公主。” 好在松福丸最后痊愈了,身为女子的我也对那须家男眷的地位构不成威胁,不然秀昭的生母肯定要厌恶我一生吧。我看着松福丸一天天长大,在他长到七八岁时我却离开了播磨国,那之后我遇到的事已不必多言了。 记得我走的那日,泪眼婆娑的松福丸还绕过了下人们的视线追到了城下,我从车驾上探出头看他,他口中一个劲儿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雪华姐姐,要快点回来啊!” 朝云告诉旁人他是将我送去备州[?备州:古时的备前、备中、备后叁国是合在一起的,统称为备州。]的远亲家中了,实则是我与他一早结下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一走就是七年,在嫁给土岐晴孝前我曾返回播磨一次。那时东西国便已势同水火,从陆上横穿畿内的我平安抵达了姬路,第一个要见我的是朝云,其后便是已经元服的秀昭了。 “姐姐一直在做父亲大人的军师吧,能得到父亲大人的器重,着实是令人羡慕啊。” 秀昭当时已是京极家的养子了,但他听闻我归来的消息甚至特地从出云赶到播磨。他未看出我对他父亲的厌恨,更是对我与他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一事浑然不知,可他还是因着少时几年的情分,始终对我真心相待。 我知道我所拥有的一切除了是自己身上流着的血给予的,就是自己这张皮囊所赋予的了。我是个卑劣残虐之人,只是身上的皮与肉一直将我遮盖得严实,为了达到目的我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利用,更别说是那须氏一家了。 在出云的第二年间,朝云听闻秀昭终于有了继承人,就在写给我的信中直言道: “眼下前线缺乏兵将,叁郎之能虽不及他两位兄长,却也是个可用之才。此前我一直因山阴地处偏远而未让叁郎出兵,现下叁郎也算有了嫡子,不知可否由你劝说他主动协力?” 毕竟秀昭从小就被送到了京极家,与生父的关系自是算不上太好的。朝云知道秀昭相当敬爱我,秀昭虽说是乏善可陈,但在武艺上也算可圈可点。他一直不得朝云器重,当他得知我一直在为朝云出谋划策之时便立刻表露出十分的憧憬,若是我亲自出面请求秀昭统领的京极家出兵,秀昭便一定会答允吧。 “既然姐姐大人如此请求,那余便亲自上阵吧。” 我遵照朝云的指示婉转相劝,秀昭先是犹豫了一阵,最后又爽快应允了。 此前的几年间,那须军与幕府军先后在纪州与畿内交战四次,位于播磨东北的丹波国在今川氏的弹压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