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有多看不起自己才要把所有精神寄托都要压在别人身上?” 左仪灵认认真真地给她涂药,灯火将影子映在她面前的屏风上,透过屏风也能看到外头来来回回走动的宫人,正忙着伺候赵肃胤。 “……你说得对。” 庄良玉还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左仪灵是在回答自己的话。 她听着外面传来赵肃胤压抑的咳嗽声,仿佛能在空气里闻到生命流逝的气息,“他还有多久?” 左仪灵顿住看了一眼,说道:“超不过半个月了。” “江皇后最后孤注一掷下了猛药,若非如此,过了这个夏天,他身体会慢慢好转,还能再撑个一年半载。” 说到这里,两个人一齐沉默,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情绪。 她们都知道,赵肃胤就算能再活十年,也必须要死在今年。 即便赵肃胤在行将就木时下定决心要任人用贤,要做个好皇帝,但对于此时的大雍而言,需要用他的死亡彻底拉开改革的序幕。 赵肃胤存在本身,就代表了雍王朝层出不穷且经久不绝的世家贵族。 当年玄祖皇帝打天下,赵肃胤的生母正是极力支持的贵族小姐之一。不然他如何能在生母死后由太后抚养并且视如己出? 又如何能在玄祖皇帝众多的儿子中备受关注? 他上位之路,有江皇后带着江家无数人为他扫平政敌,即便现在江皇后被废,但江家仍旧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急剧的咳嗽声。 咳得撕心裂肺。 一时之间,殿内脚步声匆匆。 但左仪灵仍旧在她身后,仔仔细细地包扎伤口。 直到所有伤口都被涂好药,包扎好,左仪灵这才后退半步,在昏暗的烛火下露出一个朦胧的笑容,“好了。” 这一刻,庄良玉确信顺德帝的生命,已经完全掌握在左仪灵的手中。 或许不止是顺德帝的生命,连赵衍恪或者是其他人的,乃至自己的性命也都只在她一念之间。 左仪灵,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江皇后呢? “他现在不会死,还不是时候。”左仪灵的笑容清甜,干净清澈得仿佛黔州主城外的那次初见。 “好了,现在,我要去治疗我的下一个病人了。” 左仪灵不急不慢地向赵肃胤卧房走去,身材虽然娇小纤细,但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坚定。 庄良玉穿好衣服后,跟着人群向卧房走,这时候很多太医和宫人又被赶了出来,乌乌泱泱在卧房外跪了一地。 庄良玉好奇,敲了敲卧房的门。 魏听出来开门带她进去。 一进门,庄良玉便好似闻到一阵腐朽破败的气息。 此时,赵肃胤面色苍白地靠在床上,额头搭着一条帕子,正由着左仪灵施针。 左仪灵每拔下一根针,赵肃胤的神色便红润一分。 当最后一根针拔下,赵肃胤已经从先前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恢复过来了。 眼睛也有神许多,哪怕此时虚弱不堪,但仍有鹰隼般的锐利。 赵肃胤看到她后,费力招招手,示意她到近前去。 “过来。” 庄良玉依言过去,然后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 赵肃胤竟然露出堪称慈祥的笑容,看着她的时候,像是在看着他自己的孩子那般和善亲切。 “你像你的母亲,也很像你的父亲。” 说着,他笑了笑,“若是瑾芝能看到你如今的模样,应当会很高兴的……” “当年,你父亲初到尚书房,比我们这些皇子也大不了几岁,谁也不愿听他的。若非有你母亲从中协调,怕是凭庄道青那个臭脾气,迟早要被赶出去。” 说到这里,赵肃胤笑了两声。 也许当人老了,当生命走到的尽头的时候,总是喜欢回忆过去,美化其中让人觉得快乐的地方。 “你娘是有名的美人,不少人都说庄道青这个穷状元是撞了大运才能娶到这么美丽的夫人。” “那时候,朕与你爹,与承锦都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说到这里,赵肃胤有些落寞,庄良玉也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态去听这个故事。 尤其她知道赵肃胤曾经对她的母亲动过心思,便更难以客观的态度去看待这个故事。 “你说——” “朕还能不能听到大雍的铁骑踏破突厥王庭的消息……” 如果萧钦竹或者,迟早能。 但如果萧钦竹死了—— “回去吧,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家里人……” 庄良玉在离开昭宁殿的时候,似乎看到了老太后正在宫人的搀扶下行色匆匆地往昭宁殿走。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