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衣裳和头上都落了雪,殿里热气将他睫毛上的残雪融化成小水珠,瞧着倒是别有番清雅俊秀的风度。 只可惜是个阉人。 班烨进来后,遥遥瞅了眼床上的庭烟,薄唇半张了下,欲言又止,他躬身立在门侧,低声道:“三爷请,庭烟醒着呢。” 没一会儿,从外头走进来个穿着黑色大氅的男人,正是庭烟的三叔,卫询。 这卫询看着有四十多岁,头上戴着顶纯金蛊雕冠子,腰佩错金剑,容长脸,面若重枣,络腮胡,个头倒不甚高,又黑又壮,脸上有条难看的刀疤,笑的时候眼睛会眯成条缝儿,瞧着和蔼可亲,可不笑的时候,通身尽是煞气。 听贞说:你二叔三叔是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亲亲的手足兄弟。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他俩从前是卑微的庶子,摇身一变成了王上和大将军。你三叔卫询手握十万精锐卫军和骑兵,镇守边关,屡次攻打梁国获得全胜,是个跺一跺脚,整个燕国都会动几动的主儿。不过,而今这两兄弟似乎有些不合。王上想同梁国和亲,而公子询想逐鹿中原,开疆拓土,建不世之功。 在桐宫的这些年,从没有亲人来看她,除了三叔。可是三叔也不常来,大约两三个月才来一趟,记得三叔曾说:庭烟,你的爹爹做了错事,王上迁怒到你身上,把你关在这个地方,要关到你死为止。世上只有三叔对你好,背着王上偷偷来看你,你长大后一定要报答三叔啊。 她想了很多年才明白,报答三叔的方式就是听话,做一个他眼中的乖孩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逆来顺受,然后轻轻地咬他一口。 “三叔?!” 庭烟惊呼了声,立马掀开被子,连鞋都顾不上穿,像只小蝴蝶般飞到公子询跟前,她亲昵地挽住三叔的臂弯,撒娇撒痴:“三叔你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呀,我都想你了。” “想三叔,还是想三叔带给你的吃食?”~ 公子询用食指轻点了下女孩的鼻尖,笑着将大氅脱下,随手扔到班烨身上。 他向来看不起阉人,尤其是弄权的阉人。 公子询轻抚着庭烟的小脑袋,上下打量着女孩,眼中的惊艳之色难掩。 “我听说,咱们庭烟成了漂亮的大姑娘,还真是呢,比你堂姐琳琅还要俊些。今儿个过年,三叔进宫赴宴,酒过三巡后,趁着王上不注意,拿了好多美食,赶紧带来给咱们的小公主吃。” “哇,三叔最厉害了!” 庭烟不禁手舞足蹈,翻着公子询的衣袖,疑惑又焦急地连声问:咦?吃的呢?三叔你藏在哪儿了。 “庭烟,不许胡闹!” 贞瞧见庭烟这般无状,吓得忙飞奔过来,跪下给公子询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谄媚地笑:“奴婢给公子请安,愿公子福寿安康。” “起来吧。” 公子询虚扶了贞一把,忽然,他瞅见庭烟脖子上有好些掐痕,新的旧的都有,不用看也知道,这孩子被人虐打过,而且不止一次。 啪! 公子询忽然重重地甩了贞一耳光,他是武人,手上力气大,当时就将妇人打倒,翻了好几个滚儿才停下。 “好大的胆子,竟敢欺辱公主。”公子询冷脸呵斥。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贞吓得连连磕头,连鼻血都不敢擦,抖如筛糠。早些年,公子询成给她撂下句话:没娘的孩子可怜,更要好好管教。 言下之意不言自明,可娃儿是她奶大的,真是舍不得打。 但……如果她这个大人不听话,那么说不准他们会给小娃儿指派新的奶娘,得打,还得下狠手打。 贞忙磕头“认罪”:“求公子饶命,实在是小公主太过顽劣,奴婢这才管教了几句。” “哼。” 公子询冷笑着打断贞的话,不再理会地上那令人讨厌的恶妇。他心疼地看着庭烟,重重地叹了口气:“孩子,听说你前几天生病了,肚子也很疼,是不是?”~ “嗯。” 庭烟委屈地嘟起嘴,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