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数数吧,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 今天下雨了,头顶全是泥土的腥味儿。 庭烟穿着贞前不久做的小袄子,蜷缩在棺材里,这里头会暖和些。 她仰头往上看,洞口火光闪闪,阿娘就睡在上面,隐隐传来阿娘梦魇了的声音,说的全都是烟烟。 这些天,阿娘几乎寸步不离。 就守在外面,时时刻刻和她说话,生怕她身子受不住,或者做什么傻事。 听阿娘说,公子询和孤云寄的铁骑势如破竹,一路打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因为他们师出有名,是打着卫氏的旗号来讨逆,加之孤云寄手底下的道士们又是派粮又是派钱,收买了不少人心。其实孤云寄的势力本就在最底层,沿途不断有百姓加入义军,也是正常。 就快打到王城了。 起先,魏叔还担心班烨会来下黑手,头些日子他让手底下人去挖上,他守在洞口。 后面,就不用了。 因为班烨现在四面楚歌,王城不断有贵族权臣逃出去,背叛他。他每日家焦头烂额,顾不上别的事。 是啊。 陵墓他根本不用考虑,因为他的小姑娘必死无疑啊。 即便魏叔和阿娘他们没有说,她也能知道。 墓室越来越阴冷,王陵每日都在下沉,他们根本来不及挖掘,只能换着人,日日夜夜不停地挖。 前不久有个侍卫低声说了句实话,以为她听不见,呵,她练过心经,细弱蚊音的声也能听见。 那个侍卫劝魏叔:何苦呢?靠咱们这么些人根本挖不出来。将军您当初给朝廷告了假,对外宣称卧病在床,乔装偷偷潜入燕国。如今公子询病危,孤云寄坐大,等孤云寄打来,头一个就光明正大地杀了你。算了吧,那女子就是个红颜祸水,害得多少男人为她痛苦,烧死的兄弟不算,前些日子连阴雨,山体坍塌,稀泥里埋进去多少人,石头又砸死多少。您难道没瞧见那个叫唐林的少年郎,没日没夜地挖,手指头都断了三根么? 后面,她听见阿娘扑通一声跪倒,以头砸地,压着声音哀求:将军好歹救救她,她,她自小命苦,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遇到了将军这样的好人。贱妾不敢求将军舍命将她挖出来,只,只求您千万守住了,莫要让姓班的那恶鬼杀了我儿。等孤云寄大军来了,千军万马来挖,定能将我儿挖出来。妾身命不值钱,但将军只要答应妾身,妾身甘愿立马死在您面前,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这世上,最关心疼爱她的,果然只有阿娘。 虽说外面有阿娘、月牙儿和魏叔这么多人在,可在这阴冷黑暗的地方待久了,人难免会暴躁、焦虑以及绝望。 “魏叔,你在么?” 庭烟站在洞口下方,手伸出来,接着雨珠子,凉凉的。 “莫要怕。” 魏春山沉厚的声音传来:“我找了个能观星识穴的方士,他说在山侧边还有个生门,我雇了好多人,再加上从豫州带来的亲信,一定能把你救出来。” “你怎么不说话?” 魏春山听不见回应。焦急不已。 “没有,我很好。” 庭烟忙回复。 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感激的话。 为了一个‘往事如烟’的承诺,他真敢深入虎穴,来危如累卵的燕国救她,还折损了这么多兄弟。 想想当初她还是红豆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魏春山,心里就开始想着算计利用他。 为什么? 魏春山是梁国的皇亲国戚,手握豫州重兵,人品不错,在这乱世里是个难得的正人君子,是个能倚靠的大树。 到后来,红豆沉睡了,庭烟醒了。 柔弱的她潜意识里对这位大个子魏叔极依赖信任,甚至大着胆子,折了梅花求亲,说服自己倾心魏叔,让大哥哥孤云寄信以为真,在梁国使了手段,把她赐婚给魏叔。 他是大丈夫,一诺千金。 她是小人,从见面开始,每句话,每个眼神,每个笑都在算计他。 瞧,算计得多准,他果然来救她了。 庭烟盘腿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这么多年,她听大伴讲那些尔虞我诈的杀人故事,看王叔、大伴、哥哥……这些人的行事,总以为这世道凉薄,手里除了剑和权,其余的都是虚伪,都是无情。 原来,她也可以被关心,被呵护。 阿娘、月牙儿还有魏叔都在救她,不枉了,这一遭没白活。 “魏叔,算了吧。” 庭烟从案桌上拿起只空碗,咂碎,捡起只碎瓷片。 “什么算了!” 魏春山怒喝了声:“你是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