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此刻他最需要的是平静,平静地思考接下来所有的事情。 生或死,谩骂与指摘,破釜沉舟的抵抗,你死我活的战争,一切一切的可能性。 殿外沉寂了很久,仿佛有人扼住时间的脖颈。 倏忽殿门一开,身着淡金留仙裙的小姑娘提着裙摆跑出来。 汪顺然头皮一紧,赶忙朝她使眼色,可小姑娘似是浑然不觉。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出乎他的意料。 凛肃的北风中,有人茕茕孑立,袍服漫卷,一身气场如同山雨欲来的天色,阴沉得可怕。 可那个提着裙摆的小姑娘,红着眼眶,一步步跑向他。 用一种迫切和担忧的目光。 傅臻是天生的帝王,孤独,狠绝,铁血手腕,所有与仁君相关的温恭、道义统统与他无关,他有自己解决问题的方式。 因此这二十余年来,在这样一位君主面前,你可以永远从旁人眼中看到惶恐、卑微、怯懦甚至憎恨,可是汪顺然从未看到过这样一双眼睛。 太柔软,几乎是一种带着温存的眷注。 阮阮见过无数次他狂躁暴怒的模样,每一次都让她恐惧,让她避无可避。 可今日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他震怒之下扬得漫天的供状,听到他冷冰冰地给那些人下了判决,又看到他一个人站在雕金砌玉的高楼之下,任凭狂风从他胸膛呼啸而过,她只觉得双目肿胀,无数的念头涌动在心尖,快要将她胸口挤得炸裂。 就这么从殿里跑了出来,然而在离他只有半丈的距离时,脚步又微微地顿住了。 胆怯油然而生。 她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一个给皇帝供血的药人,一个连身份都是弄虚作假的美人,一个朝臣都恨不得手刃的妖妃。 她能活到现在都是刀尖上走路,有什么资格和胆色去靠近他呢。 她有些晃神,木木地站在哪里,直至眸中忽然撞进了一抹刺眼的殷红。 鲜血落在他靴前,一滴一滴,缓缓在青白的石砖上晕开。 她心口开始泛痛,眸中被泪意晕染,仿佛那鲜血就滴在心头,让人疼得难以呼吸。 “陛下……陛下……” 脑海中一团乱麻,她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搀扶住他手臂,另一只手胡乱地摩挲他掌心,她试图握着他,“陛下,外面冷,我们回去吧……回去好不好?” 她总能在他身上看到将军的影子,可今日她眼里只有傅臻这个人。 她看到他颓丧失语,眉宇间一种沁入骨髓的寂寥,她的心就那么狠狠触了一下。 也许她能为他做一点什么吧。 傅臻没有看她,面上也没什么情绪,只是习惯性地反手包裹住她。 掌心微烫,有淡淡的佛香。 良久,绷紧的唇角一松,笑意也是沉沉淡淡,“不是让你别出来?” 他垂眸望着她,忽然朝她伸出了手,阮阮下意识往后一缩:“你别——” 傅臻手停在她眼尾,眉心微皱。 阮阮咬了咬唇,低声说道:“别让我听不了,别让我看不见,也别让我说不了话……” 我知道你有那个本事,但是……不要,至少今天不要。 阮阮大致猜到昨夜鹞鹰带来的消息,可他没有在昨夜出面,而是选在今日人人在场的时候,振聋发聩地解决。 可纵使再强大的人,在腥风血雨来之前,也不可能过分冷静地消化所有吧。 阮阮不想像昨夜那样,被他封住听觉,什么都做不了,就那么安安稳稳睡一夜。 她是没有那个资格,也没有能力替他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