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外请罪。 傅臻指尖把玩着大司马刚刚上交的兵符,静静地坐在遍体贴金的云龙圆背椅上,面容昳丽清绝,凤眸内透着几分冷。 已是日薄西山,淡金色的余晖照耀着晋宫重檐庑殿顶的古旧砖瓦,散发出点点细碎的光芒。 而随着夕阳西落,天边余光逐渐化作绯紫,神武门的血腥杀戮就这片铺天盖地的暮色中被完完全全地吞噬。 崔慎跪在苍凉的天幕下,腰身笔直却显得格外清瘦,几日的时间让他苍老许多。 金线龙纹皂靴一步步从汉白玉石阶上走下来,而后缓缓映入他的眼帘。 崔慎慢慢地抬起头。 傅臻并无任何胜利者的姿态,嘴角依旧是偏冷的笑意,“舅舅恨朕吗?” 崔慎没有说话,淡笑一声,似是自嘲。 傅臻若有若无地轻叹一声,“舅舅从前没有说错,朕从来不信这世间任何规行矩步,偏要逆天而行,战争,杀戮,律法,所有伤筋动骨的举措,朕都要尝试一遍。可舅舅可有想过,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抬眼望向远处的庑殿顶,将沉痛的过去轻描淡写地揭开,“朕知自己生来便与旁人不同,因命犯孤星,身负克母骂名,人人避而远之,所以才要逆天改命;因生来恶疾缠身,日日痛苦难当,朝不保夕,所以才要弃笔从戎,强身健体,才让自己活得更久,在有限的时间内做更多的事情。父皇不敢做的,朕来做,大晋先祖做不了的,也由朕来做!旁人虚度三秋,如朕煎熬一日,旁人虚晃百年,朕可以让整个王朝改天换地!” 崔慎深深地闭上眼睛,回想起昔日在东宫,上一刻还在读书写字的孩子猝然间冷汗淋漓、痛苦万分,普天下的名医都看了个遍,却无一人诊出症状,只能靠自己硬生生地挺过来,一晃二十余年过去了。 他从未怀疑过傅臻的能力,甚至他的力量远远超出想象。 这桩无人能治的头疾,如同随时可引爆的炸弹,引得崔慎频频忽视他到底能够做到哪一步,从一开始对世家大族不痛不痒的牵制,到如今大刀阔斧的打压,他将大司马的兵权稳稳握在手中,他这个舅舅也将受律法的制裁。 崔王两族,再不复往日辉煌。 “朕自幼受舅舅教导,为君之道铭记于心,师恩不敢忘。” 傅臻垂眸,笑叹一声,“上安至清河,一路风景独好,朕从前领兵在外,征騑踏雪无痕,大晋这锦绣河山,往后便由舅舅替朕看看吧。” 这是告老还乡的意思了。 崔慎其实是有些诧异的,傅臻竟然没有杀他,不过也能够想通。 昭王逼宫之前,若非皇帝定下皇后人选,并于紫宸殿下告群臣,他不会如此心急交出底牌,助昭王出兵。 傅臻这是诱他出兵,从而拔除他手中分散在皇城中的势力,将禁卫军和神机局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 傅臻道:“崔氏门阀不乏后起之秀,朕听说舅舅的两名庶子亦在此次考选名册之上?” 崔慎猛一抬头:“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舅舅不必紧张,朕只是不容文恬武嬉、以权谋私之辈猖獗于庙堂,却也欢迎有能之人为我所用。”傅臻抬手请崔慎起身,“朕可以向舅舅保证,此后无论世家权贵,还是寒门子弟,一切公平对待。” 崔慎长长地吁口气,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从一身反骨的狼崽,逐步长成旋乾转坤的帝王,天下江山皆在股掌之间。 而他身后,巍巍殿宇,气贯长虹。 …… 因皇后多日不曾回宫,玉照宫上下气氛沉凝,人人屏息敛声,唯恐行差踏错。 檀枭处理完神机局的事情,又接到了新的任务,这回是寸步不离保护皇后娘娘的安危。 他本就是神机局督卫,这件事本身不难,也是分内职责。可棘手的是,陛下吩咐了,每日都要将娘娘的行程上报。 这就意味着,他每日都要承受一次天子之怒,简直无妄之灾。 汪顺然倒是很聪明,每每看到檀枭入宫,便会乖觉地退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