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氲眼眶含泪,颤抖着握住萃儿的手。 他想回仙域,他想研究出灵脉阵法的症结所在。 身为阵法师,他既然发现了蹊跷,便没有办法视而不见,它像黑夜中的一团火,吸引他如飞蛾般扑上去。纵然他不舍萃儿与儿子,但—— 棋氲终究还是走了。 凡尘日复日,年复年。 宝儿健康长大,萃儿却已白发苍苍。 冬日里的一场暴雪中,萃儿与世长辞,临死前,她目光温暖地望着窗外,仿佛在等什么人。 雪花纷纷扬扬,她恍惚中看到那张熟悉的永不衰老的英俊面庞。 萃儿死去百年后,棋氲从仙域回来。 小木屋后面的坟地上长满须知草,萃儿曾同棋氲讲,在她家乡,须知草寓意是永恒的等待。 棋氲在萃儿坟头哭得泣不成声,从此他再没回仙域。 但他在修真界刮起的风暴却引起轩然大波,修者们众说纷纭,但大部分修者是石匡月阵法的拥护者,他们谴责棋氲黄毛小儿不懂装懂,更斥责棋氲不过是在博名声制造噱头而已。 石匡月后人无法忍受谣言对先祖的诽谤,决意派出弟子,去往人间暗杀棋氲。 经年累月,小木屋破旧了,冬风里吱呀呀地叫着,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棋氲的房间里点着灯,灯花长了,他腾不出手去剪。 他已然沉浸在阵法之中,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忽然,一阵阴寒夜风袭来。 棋氲似有所觉地顿了顿,旋即加快动作,速速将阵法的最后一步完成,做完这些,他好似松了口气。悠悠然地抬头,棋氲笑着望向漆黑窗外,像是同老朋友打招呼般:“你们来了啊!” 这声你们,让站在檐下的唐烟烟怔住。 棋氲指的是出现在这里的杀手,还是他们呢? “老祖……”棋氲含着泪,想冲进去救被杀手围攻的棋氲,但这里只是幻境,他们爱莫能助。 数十个杀手修为高深,棋氲的血染红地面,而阵法,亦被他们无情摧毁。 画面渐渐褪色,唐烟烟知道,他们快要离开了。 她不忍地望着倒在血泊的棋氲,原来,她先前的猜测是错的。 棋氲想法设法留住此阵的原因并非她想象的那般,棋氲舍不得的是萃儿,是被他舍下的那段回不去的时光,此阵是他用错过萃儿的大半生而换取的。 阵法若在,萃儿的牺牲就有价值。 阵法永垂不朽,萃儿便永垂不朽,所以,棋氲不舍…… 黑夜里,棋玉盯着逐渐模糊的小木屋,眼眶红肿,或许是身上流着和棋氲同样的血,所以他的震撼远比唐烟烟他们更多。 这是他的老祖。 为了理想与抱负,老祖错过亲情与家人,最后却落得这般惨淡下场。 图什么呢?无数个白日黑夜,老祖困顿于阵法,绞尽脑汁,自我折磨,还要遭受无数揣测与攻击,但他内心好像并不恨,他只是无法释然,到死都带着永远的遗憾。 棋玉似乎开始明白,明白仙者代表什么,明白仙者的胸襟与豁达,以及对理想抱负的坚持。 看着老祖漫长而短暂的这一生,棋玉备受感动的同时,又很荣幸。他心脏填满酸涩与骄傲,那是他的老祖,原来他棋玉并不该比别人差,更不该妄自菲薄,任狭隘将自己束缚捆绑。 小木屋彻底消散。 棋玉怔怔僵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 陆雨歇将默记下来的阵法绘制两份,并将其中一份交给唐烟烟。 事情到此,算是圆满结束。 陆雨歇望着垂眸无言的唐烟烟,薄唇翕动,她眼角流淌着悲伤,似沉浸在棋氲的故事里无法自拔。 “烟烟,”棋玉突然走到唐烟烟面前,他看了眼陆雨歇,嗓音略沙哑地对唐烟烟说,“我能单独同你说些话吗?” 唐烟烟颔首。 他们并肩走到不远处的桑葚树下。 黑红色果实挂满树枝,沉甸甸的,空中氤氲着香甜气息。 唐烟烟站定,看向棋玉,此时此刻,她似乎在那张坚定的面庞上,察觉到了棋玉的改变。 “烟烟,我想去仙域,”棋玉头垂得很低,似乎是羞愧和抱歉,“我想等我找到自我价值的时候,再正大光明地喜欢你追求你,或许这中间要花很长时间,但我不会后悔。” “那你好好努力。” 棋玉轻笑,他终于抬起眼睛:“烟烟,你是不是松了口气?” 唐烟烟:…… 棋玉忽地看向陆雨歇,他知道他在看他们,握了握拳,棋玉猛地俯身将唐烟烟拥入怀中,语速极快地在她耳边道:“烟烟,求你,求你不要挣扎。我很害怕,所以拜托你用这个拥抱,给我一点鼓励和勇气好吗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