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雨歇习惯性地扶住唐烟烟的肩,不放心道:“我先送你回去,再去取酒酿。” “不用。”唐烟烟回的太快,反而有些不同寻常,见陆雨歇眼底生疑,唐烟烟连忙指了下天空,补救道,“你瞧,天都快黑了,沈家嫂嫂晚上歇得早,你一个人去比较快,我自己回家没问题,反正也不远。”为了让话语更有说服性,唐烟烟还故意露出一抹极其自信的笑,一副“你居然敢不相信我”的可爱模样。 不同于往日的面色苍白,唐烟烟此时脸颊微微泛着红,想来是走了些路的缘故,很漂亮也很健康。 陆雨歇扫了眼半湮没在绿意里的小院,从这里回他们家其实并不远,路程还不到半里。思及此,又见唐烟烟坚持,陆雨歇便不再犹豫。 “那我快去快回。”陆雨歇定定道。 一直等那抹挺拔年轻的身影没入葱茏之中,唐烟烟才敢卸下表面的伪装。她面色潮红得诡异,很快,她的脸从潮红变得灰白,额头也不断沁出豆大汗珠,它们一滴接一滴,陆续滚入茂盛的青草丛。 好在天色已晚,漫山遍野到处玩耍的孩子们也都回归了家。 四处无人,唐烟烟捂着腹部,踉跄没走几步,便狼狈地跌倒在一株花树下。 这种感觉有点类似于魂魄出窍,唐烟烟感觉她正被用力地撕扯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仿若黑洞,要把她吸入其中。恍惚之间,唐烟烟好像看到了棋玉模模糊糊的面庞,他站在浓雾中,双唇翕动,似乎想要对她说什么,但唐烟烟什么都听不清。然后雾气越来越浓,什么都看不见了。 唐烟烟太疼,身体到处都疼,她竭力抵御着那股力量,甚至不知方才出现的棋玉是否只是幻觉。 不可以,她不能就这么回去。 每一次的穿越,都会对阵法造成难以修复的损伤,如果返回未来,她又需要多久才能再回来这里?十年?一百年?还是更久? 到那时,陆雨歇恐怕再难信任她了。 最关键的是,陆雨歇的精神状态好不容易稳定,若他再受刺激,指不定会酿成难以挽回的局面。 唐烟烟咬紧牙关,口腔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疼痛让她意识稍稍恢复清明,身体和意志力的强烈消耗几乎让唐烟烟昏厥,她一手紧攥地上青草,另只手臂则死死环抱住树身。 视线已然模糊,唐烟烟不经意低眉,恍惚似看到她的手竟变得透明。 唐烟烟大骇,她不知从哪儿滋生出最后的力气,成功击溃那股意图带走她的力量。 终于,汹涌的潮水缓缓褪去,唐烟烟透明的手指一点点恢复如初,她松了口气,想站起来,但过度的疲累却令她难以付出行动。 幸运的是,她总算挺过来了。 这么想着,唐烟烟再也没有睁眼的力气,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晚风摇曳着枝叶,淡粉色的零星花瓣,如飘雨般,散落在唐烟烟裙边。 她毫无意识地斜靠着树身,身形单薄,双唇没有一点血色,乌发也被汗水湿透了。一缕缕的黑发粘在她苍白脸颊,对比鲜明,不禁让人联想到濒临枯萎的花。似乎,她绽放的花期快要到尽头了。 霞光黯淡,一双属于男人的深蓝云纹靴越过草丛,停驻在唐烟烟身前。 风忽然大了,花瓣在两人周围纷飞。陆雨歇低垂眉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树下的唐烟烟。 他眸色过于幽暗深邃,像是吞噬了黑夜,可那两扇鸦羽般的睫毛却暴露了主人真实的情绪,它们不安又恐惧地眨动着,仿佛看到了极其不可思议的画面。 不知过去多久,陆雨歇喉结终于艰难地滚动了下。 他闭了闭眼,压下心口所有的复杂,俯下身,轻轻抱起失去意识的素衣女子,一步一步,极慢极稳地,向南边的小院走去。 陆雨歇早就发现了唐烟烟的异常,这些日子,她总是会突然地支开他,她到底在做什么?又对他隐瞒着什么? 其实,自那次唐烟烟离开客栈遭遇危险后,陆雨歇就无法再相信唐烟烟的话,她总是这样,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不会什么都顺着他,哪怕她知道他为她担心受怕,也会去做她认为对的事情。 陆雨歇深知这一点,所以他悄悄在唐烟烟身上做了手脚,既然他无法左右她的思想,那么他至少应该掌控她的行踪。这样无论身处何时何地,他都能确保唐烟烟的绝对安全。 这种行为,与监视有何区别?如此卑劣的伎俩,陆雨歇从前是嗤之以鼻的,可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怎么了。 大概他一直都没有安全感,因为他打心底认为,总有一天,唐烟烟会抛弃他,就像以前那样。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正常人的身体怎么可能变得透明?所以,她是不是又快要走了? 步伐蓦地顿住,陆雨歇目光落在唐烟烟苍白的脸上,他眼神黢黑,似流淌着阴冷的墨汁。 陆雨歇不是没有想过,他对唐烟烟究竟存着怎样的感情?是雏鸟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