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琳有心想要反驳,却忽然发现,自己不仅不了解施定青,也不了解董天海,如果贸然开口,极有可能被抓住错处,一顿攻击,失掉先前的优势,以至于竟只能闭口不言。 林蔻蔻说完,便端起了裴恕刚才倒的那盏茶来喝。 茶室里静得只能听见她细微的饮水声。 最终还是张贤若有若思地看了林蔻蔻一眼,也不发表任何意见看法,只笑笑道:“你们聊得差不多,茶也喝得差不多了,快到我午睡的时间,就不留几位了。” 什么话都没说,竟然就让他们走? 薛琳顿时皱起了眉头,心底有些不满。 林蔻蔻也有些没想到。 但既然人家已经下了逐客令,他们该说的又已经说完了,不该说的也的确不敢当着对手猎头的面说,所以还真没什么能说的,于是只好相继起身告辞。 一行四人谁也没说话,从茶室出来,顺着走廊返回。 只是才往前走没两步,先前带他们来的那年轻僧人竟追了出来,叫住了林蔻蔻。 林蔻蔻顿时一怔。 那年轻僧人来到她面前,合十微笑,竟道:“慧贤师兄说,请你明天傍晚,再来喝茶。” 第60章 下山去 明天傍晚,再来喝茶? 林蔻蔻花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张贤这是,明天还想跟她聊聊? 薛琳听见这话,心却是沉进谷底,一种不妙的预感生出,她犹带几分不甘地问:“他没有交代别的话了吗?” 年轻僧人凝望着她,摇了摇头。 薛琳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心里甚至有种被人甩了一巴掌的难堪:候选人在见了两家猎头后,只选择继续跟林蔻蔻接触,说明了什么?说明这一单case她大概率已经输了! 简直奇耻大辱。 她甚至觉得自己站在这里都是一种笑话,当下竟冷着脸,直接厉声叫了舒甜,转身就走。 林蔻蔻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收回目光,却不知为什么,也没流露出什么高兴的神色,只是同样十分礼貌地回了一句:“谢谢小师傅,那我明天再来。” 年轻僧人冲她一笑:“叫我慧言就好。” 林蔻蔻微微一愕,道了一声好。 那年轻僧人才再次合十为礼,又返回茶室去了。 裴恕若有所思道:“这个张贤,真的有点奇怪。” 大case也不是没做过,大人物也不是没接触过,张贤这样的实在少有。手段和人心拿捏到位,言语却少得可怜,轻易判断不出他的态度。 就连说请林蔻蔻明天再来喝茶,也并不能因此就肯定他会答应。 他看向林蔻蔻,想听听她的看法。 可没想到,林蔻蔻似乎有些出神,并没有对他这话做出什么反应,只是搭下了眼帘,道一声:“走吧。” 两人从禅院后山出来。 此时正是午后,春夏之交的阳光有些慵懒,僧人们闭门不出,游客们也大多去吃午饭,寺院里面竟呈现出一种难得的清净。 古朴的院落里,松柏苍青; 碑林的石碑上,字迹陈旧。 脚下因为常年有人行走而被踩出了坑的石板缝隙里,偶尔撒着几点深绿的青苔。 两人从那高大的松柏之间走过,被树枝树叶切割出的斑驳光影,便如碎金一般落在他们肩头。 林蔻蔻寂然无言。 裴恕于是轻而易举察觉到,她情绪似乎不太好。 有一只小小的鸟雀从枝头飞过,她抬眸追寻着它振翅时划过的轨迹,眸底渺渺似烟:“清泉寺禅院墙内有一百零八棵树,从最东走到最西是三百五十四步,从前面那片台阶到这儿,铺了六百三十片砖,其中有两块在检修管道的时候被人不小心砸碎,勉强拼一块儿放在了原地。” 裴恕微怔,顺着她言语向四面看去。 林蔻蔻抄着手,款步往前走着,似乎是要借由这些言语梳理清楚自己心里某一种情绪:“碑林里的石碑按记载曾有四十九座,但□□时候被毁去了不少,现存完整的只有十七座,大多刻的都是佛经。但在东南最靠近墙角的那一座,上面有明代人仿拓的《快雪时晴帖》……” 裴恕听着,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他不再去看寺庙中这些建筑,而将目光移回了林蔻蔻身上,却见她伸手轻轻扶了一把路边树干粗厚的柏树,又带着几分感触,松松撤手,继续往前。 这一刹,分明寻常的情景,却忽然在裴恕心底溅起了层层波澜,犹如打翻了染料,浸入水里,斑斓里刻上了一缕隐痛。 太熟悉了,她对这座寺院太熟悉了。 可她本不该如此熟悉。 她是林蔻蔻,是数年来制霸上海滩的大猎,风起云涌的商业战场上,总有她背后筹谋活动的身影。她该光鲜亮丽,出入那些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会所,或是在上千人的聚集的大会上谈笑风生、挥洒自如……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