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走?”婉婉有些意外。 枫荷点头:“怎么说都不走。” 婉婉沉思了片刻,“枫荷,放狗。” 枫荷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也只是一瞬,便挽着袖子,领命出去着做去了。 不多时,院子里便传来狗吠声,其间还夹杂着枫荷的发号施令。 “蹦子咬他,狠狠咬他!” 一时间院子里闹得鸡飞狗跳,原本睡在树下的大丽和大菊两只小兽都不得不临时再寻一处安静的地方。 婉婉耳边不慎清净,算错了一笔账,之后便无心再碰了。 她收了账本,径自上了床榻,熄灯睡下了。 院里唯一的光源骤暗,只剩下微弱的月光,一时并不足以提供视线。 忽然,狗蹦子突然就不吠了,而待枫荷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借着月光仔细四下查看时,才发现那男子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走了? 狗子是先一步发现完成了任务,好似用尽了毕生勇气似的,一瞬萎靡的缩回狗窝里,生怕会遭到报复。 枫荷指着不争气的狗子,心里那个气。 她忍不住说教:“你也太不给咱们姑娘长脸了,姑娘平时对你这样好,你竟只敢躲在我身后叫,你平日里看家护院的本事都哪去了?” 她掐腰,越说越来气,“要不是我看不下去,趁乱帮你旺几声,你以为就你那没骨气的声音,那人能被你吓走? 起初枫荷不知,这位先生和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南淮先生与南淮仙人,再加上小姐最近一直说她遇见了神仙,如此对号入座,竟不是神仙下凡,而是一个大活人夜夜翻墙入院子。 枫荷现在想想都觉毛骨悚然。 如此她见到那位假神仙,自然将之与登徒子同视。 “唉。”枫荷觉得这狗是白养了,关键时候还不如她,“你可太掉链子了!” 狗子似是知道自己怂的有点对不起自己的小主人,这门面它没撑起来,委实没脸见人。 可它也想上啊,就是那人委实在太凶了,一看就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它怕它真的冲上去,骨头渣都不剩,如此狗子心里也委屈,不禁“呜咽”几声。 以视忏悔。 枫荷困意袭来,她也不再说教了,事情已过,且人也撵走了,目的也达成,她也不能跟一只狗太较真不是,便打着哈欠去了后院睡觉去了。 夜里,婉婉一个人躺在绣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过去了多久,她下床走到书架最低层,在一个落了灰尘的盒子里,翻出一张画像来。 烛灯燃起,照亮了画上女子的面庞。 那是一张与婉婉几乎九分以上相似的容貌,只是画中之人梳着妇人发髻,眉目间较婉婉多了许多沉稳,少了几分少女的青涩稚嫩。 “母亲。” 小姑娘将画像小心翼翼的平铺在书案上,冉冉烛光将苍白的画纸映得罩上了一层温柔暖色,仿佛有了温度。 婉婉一瞬湿润了眼角,却不敢掉下泪,怕打湿了画像。 她轻抚着母亲的面颊,指腹触及之处,带着纸张的微凉。 那种如同大禹寺中,冰冷坚硬,刻有母亲名字的牌位一样。从小到大,她对母亲的认知,只存在这些没有生命的物件里。 而母亲在她脑海中的形象是模糊不清的。她只能在别人提及母亲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她心里母亲的性情与轮廓。 可这轮廓终究是片面单一的。 她渴望了解母亲,得到她更多的信息,更真实的轮廓。 而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触及她的母亲,拿母亲来做接近她的幌子。 更不该为她缔造了一个梦,一个由他编造有关于母亲所有形象的故事。 她信以为真,并引以为傲。 那个已经活脱脱呈现在她眼前,活在她心里,深信不疑的母亲,却在这一刻又被无情的告知,这一切都是假的,是他编造的谎言。 母亲所有的形象一瞬崩塌,泯灭,化为泡影,而她的心便也这样跟着碎了,惘然若失。 那单薄瘦弱的身形,透过烛光,在寂静的深夜,如一张剪影映在洁白的轩窗纸上。 此刻翊王府,高湛亦一夜无眠,祁沨接了刚刚得来的消息,进来禀报。 男子立在轩窗下,静默得等着祁沨的话。 祁沨道:“容小姐没睡,在一个人偷偷落泪。” “守在那的暗卫说,哭得很是伤心。” 祁沨走后,高湛便一直站在窗前没再动过,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有窗外树叶沙沙,和偶尔几声蝉鸣。 直到屋外响起梆子声,男子望了望蒙亮天色,恍然已是五更。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