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也斟一盏吧!” 容锦没动,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太后看见,心下长叹了一声,又道:“还等什么呢?哀家心意已定,是心甘情愿去的。何况,便是哀家自己不喝,你以为,这毒酒哀家又能逃得了吗?” 容锦心下也知,太后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可她仍是没动,只张了张嘴,轻声说了一句什么,语里带着哽咽,模糊不清。 可太后却听清楚了,她是喊她——小姐。 她的心里忽然茫茫然升起些许怅惘来,眼里也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哀凄。 第148章 独爱楚宁,不爱阿浠 这个称呼她已经太久没听过了,久到她都快忘了。 是啊!她原本是长平侯府里宗谱上嫡出的小姐,是哪一步开始走错了呢? 竟然最终走到这般绝处境地。 她垂眸苦笑一声,许久后才轻声道:“哀家早已不是她了,从入宫的那一刻起,哀家就是这宫里的豫妃娘娘。” 而后,是皇后。 再之后,便是太后。 她一步一步爬到这云顶天端的位置,用了一生,也误了一生。 她转过身,抬头问容锦,“你说,哀家此番下去,先皇会不会怨恨哀家,不肯见哀家?” 容锦还未答,她又兀自黯然道:“他定是怨我的,他临去前,都念着我,怕我受了委屈,将我抬至皇后之位。可是………” 她顿了顿,凄楚一笑,又接着道:“可是已经晚了啊!他心里有我,却从不说。后宫里又是一茬一茬的新人进,我如何能不争不抢?” 这世事无常,或许只能叹一句造化弄人。 当年宫中相遇,她是存了几分上位的心思的,可是一朝得见,却是两厢都一见倾心。 他带她入宫,册封为“豫妃”,万千宠爱皆在一身。 可惜好景不长,长平侯府权势过重,天子不得不防,朝堂与后宫本就是一体,自然而然也就故意冷落了那个他曾倾心以待的姑娘。 他是她的夫君,可他首先是帝王。 姑娘想不明白,只以为他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看着后宫年复一年新进的好颜色,她终是按耐不住,走上了与他截然相反的路。 他是爱她的,爱屋及乌,连带着也爱她生的一对儿女。 皇子亲赐名,皇女放在心尖上疼。 只因为她生的孩子,眉眼都像极了她,像极了初见那日明媚春光下,青衫白裙,笑得眉眼弯弯的她。 微微一笑,一双清亮的眼眸里就仿佛藏着万千光华。 可时过经年,当他病倒在床榻上,苟延残喘之时,再去努力回想,却想不出她那时究竟是什么模样了。 因为,她已经很多年没有那样笑过了,一次也没有。 或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其心也软。 经年累积的愧疚与心疼漫上来,他摸着她头上冰冷的繁复珠翠,轻声道:“对不起,是朕,误了你的一生。” 这一刻,他不是高坐朝堂的君王,他只是一个心疼自己心爱之人的凡人。 他想,如若自己不是天子,只是一个普通人,是不是就可以和她白首成约,相携到老? 可是没有如果,此时的豫妃也早不是那日他见到的春光明媚的长平侯府里的姑娘。 她轻轻拉下他的手,眼底冷漠的霜雪比珠翠还要凉。 她问他,“陛下现在告诉臣妾这些有什么用呢?难道陛下说这一句,臣妾这十数年来的辛苦煎熬便可以不复存在了吗?” 她慢慢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她也曾满心满眼都是的他。 “如果陛下真的觉得亏欠臣妾的话,就封臣妾为皇后吧!那个位置已经太久没人坐了,陛下一直空悬着,不正是为臣妾留的吗?” 她不过当时赌气戏言罢了,皇后之位空悬了那么久,他如果要册封自己早就册封了,何以等至今日? 可当她转身回宫,内侍总管却当真送来了册封皇后的圣旨,是十几年前便已写下的圣旨。 她说的不错,那皇后之位,本就是他为她留的。 那一夜更深露重,她屏退了宫人,独自一人躲在寝宫里,哭得撕心裂肺,像是幼时弄丢了心爱糖人的小姑娘。 可是翌日天光大亮,她推开殿门走出来,又做回了那个冷心冷情的豫妃娘娘。 时至今日,豫妃也老了。 她算计了一生,一个人从豫妃走到了皇后,又从皇后走到了太后。 站在这云顶天端之时,也终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她想,她该去见他了。 面前的酒盏已经斟满了清酒,容锦在身后哽咽道:“奴婢,恭送小姐。” 太后闻言轻轻笑了笑。 真好,在她眼里,她仍是那个干干净净,未染世俗尘埃的小姐。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