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己不在了……谁来照顾这么脆弱的残人类?谁能照顾得有自己那么周到? 他希望有那么一个人,心里却不相信有那么一个人。 除了他自己,世上不会再有别人能这样去爱他所爱的人。 “……姜。” 所以一开口,莱安的眼前就被泪雾模糊了。 他的神情中掠过一闪而逝的痛楚,低沉问道,“没有了我,你准备怎么活?” 姜见明缓缓把服用过的药剂放下,将它搁在了维纳斯之翼旁边。 他怅然道:“是啊,怎么办呢……” “当年殿下独去晶巢赴死,死讯传至帝都的那天,我偷偷去了白翡翠宫。” “那个晚上,天下着很大的雨,又起风降温,很冷。” “我就跪在皇宫外的灌木树荫里,淋着雨,听来往的重臣贵族们天塌了似的哭喊着殿下牺牲了。” “……” 莱安闭上眼,一滴水痕快速地自储君的眼角滑落,隐没在淡金色的发尾间,在枕巾上洇出一小块深色痕迹。 “我听了几分钟就退出来,准备回军校。但出门太急,没有带伞。想路边买件大衣,再拦个车或者飞行器,又觉得不行,万一日后帝国要查,能从付款记录里找到我的行踪。” 姜见明叹道:“所以我走回去。” 现在追忆起来,那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 可一切还恍如昨日。死别当前,今天浩浩荡荡吞噬而来的晶粒子狂浪,恰似那年眼前的瓢泼雨幕。 “殿下也知道我运气一向不怎么好的。走到一半,前面的街道出事故被封了,我只能绕路。” “天边电闪雷鸣,我淋着雨走了大半个晚上,最后冻得人都不怎么清醒了。就是那时候,我看着灰蒙蒙的雨里的街道心想:这世界,从此也就是这样了吧。” 说到这里,姜见明停了停。他伸手拭去莱安眼尾的泪痕,目光静静地望向桌上的银白配枪。 “未亡人做过了,滋味实在不怎么样,我自己不喜欢,更不舍得殿下难过。如果这一次有的选,还是生死与共吧。” 莱安心中猛地一惊,回身一把抓住姜见明的手腕:“你不许!” 话音未落,房间猛地剧震,舷窗处传来“噼啪”一声刺耳的细响。 姜见明倏然变色,回头:“糟了,窗户……” 由特制材料打造又安装了一层阻晶屏蔽障的合金玻璃,外层竟然崩开肉眼可见的一条裂纹! 房间外传来惊叫,四下里的晶粒子浓度猛地又升高一截! 莱安咬牙支起身,把姜见明往怀里一拽,霍然展开晶骨把人紧紧包住:“别动!” ……还是晚了,他听到压抑的痛哼,怀里那具身体先是绷直了颤抖,下一秒又脱力软倒在他的晶骨里。 莱安顿时浑身的血都凉了。他不敢低头看姜见明的情况,只艰难地向着窗边抬臂,五指猛地虚握,齿间森然生恨:“给我……滚出去!!” 窗外隔空炸开一片绚烂的赤金色,短暂地驱散了冲击而来的白晶。 “姜!”他这才松开晶骨,焦急地用掌心捧起怀里人的脸颊,“怎么样,刚刚疼了吗?” “不……” 姜见明脸色惨白,闭着眼只是薄喘,一时都说不出完整的话,“外,外面……” 外面一片嘈杂,来往跑动的声音和呼喊声此起彼伏。刚刚的袭击波及到了整个空间站,士兵们都慌了。 莱安搂着姜见明往外走,两人出了房门,只见空间站内部的钢筋铁柱上都出现了晶体,一排排舷窗外白光刺眼。 空间站外,隐约还能看到战舰的影子,像在巨浪中挣扎的瓦砾。无数炮口齐射,无数导弹扔向晶粒子的浪潮。但那片白光只是越来越近,越来越浓,遮蔽了宇宙之中的星光。 担架冲过两人身旁,一个濒死的士兵仰面望天,眯缝着瞳孔开始散大的双眼,小声嘟囔:“雪……下雪了吗……” 晶巢里,没有雪也没有晴。 更多的士兵静默着,他们眼底深处带着仇恨和疲惫,也有类似绝望的东西。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在这样的攻势下,空间站撑不到盘古斧再次充能完毕的时候了。等到这座堡垒崩塌,若还要坚持作战,那就只能拿人命当做血肉的城墙来挡。 莱安紧握着姜见明的手腕,两人贴着舷窗旁的那一溜角落,逆着奔跑的人流往前方走。 莱安低声问:“距离盘古斧充能完毕还有多久?” 四周其实吵得很厉害,但那并不大的声音很清楚地落入了姜见明的耳中。 他低下苍白的脸,眯眼看了一下腕机,微喘着说道:“还要有两天零四个小时多一点。”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须臾。 莱安抬头看向前方,平静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