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伶用来打发时间那个地处现下仅剩两叁个女工,一入秋来大多说要回去帮衬家里,还要看看孩子,走了近乎一半,过完年才会回来。 其实她这里也不忙,只是偶尔需要人手,所以也会有很多时候像今天这样,玉伶在教一两个愿意学的姑娘弹琵琶。 外面正值秋高气爽,开窗会来透进的几丝带有淡淡桂花香味的凉风。 本来很是惬意,无忧无虑。 这时在楼下的一个姑娘跑到楼上来对正在示范轮指的玉伶道: “太太,楼下有客人来了。” 玉伶这里也不算是一个开门营业的裁缝铺子,还要倒贴钱,更多的是玉伶在以她感到舒适的方式同其它门户的太太做应酬,她属实不太喜欢打麻将。 玉伶并未放下琵琶,随意问道:“是哪家来的人?” 那姑娘有些欲言又止,玉伶见状就把房间里的其他人使去做旁的事,这才让她继续说。 “太太,是……是个男人。” 男人也不怎么稀奇。 玉伶记着有一位胡太太是话多敛不住还喜欢往外跑了玩的,说到开心的地方会忘记时间,她家里那位有的时候甚至亲自跑到她这里来问来找人,玉伶招呼过几回。 玉伶又问了一遍:“姓什么?” “今天没有旁的太太来找我,随便应付一下让他走罢。” 只见那姑娘摇了摇头:“他没说。” 这种打哑谜的情况让玉伶蹙了眉,感觉有些古里古怪,继续问:“那他有什么事?” “他说他家的太太让您做了一套里衣,他今天过来取,还说早就和太太您约好的。” 玉伶听到这里,更是觉得怪异。 且不说她脑子里完全记不起来这件事了,她这处平时也不为别人做衣裳,只简单地修修改改,最多绣几处小花,别家男人的贴身衣物她是万万不接不做,更是说都不会说起的。 估计这姑娘也觉得这是一件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提起的事,平日里她的嘴皮子是这些女工里最利索的,今天碰上这怪事倒也变得忸忸怩怩了。 于是玉伶吩咐她把那个男人引到会客室,沏茶待客的表面功夫不能少,她把琵琶放了就下去见一见,许是有什么误会,找错了地方。 那姑娘应了但还没走,似是想说什么,看玉伶起身去放琵琶,踌躇停顿片刻又对她道: “太太,我……我觉得他看起来不好相与,不敢和他说话,怕不是来找麻烦的……您要不要先给宅子里打个电话?” 玉伶此时的心像是和她听到的一停一顿的话一样在跳。 可她的头一个想法便是——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 她想到这里,连呼吸都屏住了,就是没法继续想下去,像是从来没有设想过会有再见到他的时刻。 玉伶趁着背过身放琵琶的几秒钟来整理情绪,稳住声线后才回道:“不必了,大白天的四面八方都是人,叫嚷一下整条街都听得见,怕什么?” 这种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更像是她说给自己听的。 脑子里一团浆糊,甚至玉伶说完还故作嫌弃地补说了一句:“他要是想抽烟,不要递火也不要拿烟灰缸,要什么就说没有,男人抽的烟肯定味道重得很,我不喜欢。”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乃至她都没见到他,都不确定是不是他,就开始想着要怎样和他撇清关系了。 毕竟陈一瑾不抽烟,陈一乘从她有了哞哞那会儿就戒了烟,她见的几个太太也就在打麻将的时候偶尔抽一抽没什么烟味的女士香烟。 她不想去解释,也不想去思考要如何解释。 如果真是他的话,现在其实直接给陈一乘打电话不是更好吗? 玉伶都走到楼下了,手都放在会客室的门把上了,才如梦初醒一般想到这里。 可当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不想告诉陈一乘。 于是玉伶又来亡羊补牢,想着不管同什么男人说话,把门大敞大开不就好了么? 没什么好心虚的。 可是当玉伶把门打开的时候,当她真正见到谢沛的时候,她便彻底后悔了。 该是不见的好,一辈子都合该不见的。 身体似是僵在了门口,需要靠抵着门框以作支撑才不会让她像一滩烂泥一样没个德行,一步都走不动。 她眼中的谢沛还是她熟悉的模样。 袍装整齐,原本含蓄温和的平国服饰在他的身高体魄面前也能窥见其魁梧一二;隼眸凌厉,若不是她了解他些许,她一定不觉得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