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朝点头,“连夜打听的,先看看,再见他们。” 他说着,合上书,从床上下来。 沈柔这才注意到,他是衣冠齐全的,除却没穿外衫。 可见是早就起床之后,又上来了。 她默了默,也跟着爬起来。 用过早膳,便眼巴巴地望着卫景朝,等他发话。 卫景朝无奈,起身道:“走吧。” 沈柔脸上,顿时露出个笑。 沈夫人是被流放来的,纵然凉州的官员和百姓都比较照顾她,但终究不能太过分。 如今,她仍是住在距离凉州城五里外的一座村落里。 马车行了小半个时辰,才到这座村落。 沈柔远远看见那几件房屋,眼睛便微微有些湿意。她下了马车,快步走过去。 卫景朝默默叹了口气,示意仆从们拎上他带的礼物,才缓步跟上。 进门时,沈夫人正在院子里洗衣服。 昔日的侯门贵夫人,如今穿着件粗布衣裳,头上只别着一根素银簪子,别无装饰。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冻出皲裂的伤疤,关节处粗粗地肿起来。 沈柔脚步一顿,脚底像是生了根,再也走不动,泪珠大颗大颗掉落下来。 她哽咽着,从喉咙中挤出一声:“阿娘。” 沈夫人手一顿,下意识抬头。 那一刻,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否则,久别的女儿,怎么会出现在眼前? 沈夫人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沈柔站在门槛上,也一动不动。 母女二人望着对方,眼泪皆如断了线的珍珠,落了满地。 昔别若梦中,天涯忽相--------------栀子整理逢。 纵使真的尘满面,鬓如霜,又岂会认不出,血亲的母女。 沈柔只痛心于,几个月不见,她的母亲,竟成了如今的模样。 听到时,是一种痛楚。 亲眼看到,是另一种锥心之痛。 终于,沈柔再也绷不住了,猛地冲过去,抱住自己的母亲,放声大哭,“阿娘。” 沈夫人紧紧抱着她,忍住眼泪,温声安慰:“柔儿,别哭,阿娘好好的。” 沈柔像小时候一样,哭的越来越大声,越来越伤心,“阿娘,我好想你。” 沈夫人又何尝不想她。 这些时日以来,她没有一天不在想,她可怜的女儿,到底怎么样了? 是不是还活着,到底受了多少苦? 她身在凉州,身边没有人,京城隔了两千多里地,彼此消息不通。 她不知道女儿如何了,也不知道京城的局势什么样。 她没有一日,不挂心女儿,不为此辗转反侧。 好在,她好好的,没有受伤,到了她眼前。 沈夫人拍拍她的背,帮她顺着气,像年幼时那样,轻声安慰着她。 卫景朝站在门外,听着沈柔放肆的哭声,脚下跟扎了钉子似的,拔不动,走不动。 从君意楼到凉州城,整整八个月的时间。 沈柔在他眼前,不管是乖巧懂事也好,婉转妩媚也罢,亦或者是使小性子吃醋,永远都是温柔的,腼腆的,沉静的。 从未有过一次,像如今这样,哭的像断了肠子。 哪怕是最初,她被他伤的那样深,也从未这样哭过。 说到底,在她心里,他只是个外人,是个不能道出心事的男人。 永远都不是她能够倾心依赖的人。 永远也比不上,她相依为命的母亲。 沈柔还在哭,哭的嗓子都要哑了。 一颗一颗的眼泪,全砸在他心上。 卫景朝闭了闭眼,抬手,敲了敲摆设似的门框。 沈夫人骤然抬头,看见他的身影,微微怔然,道:“景朝?” 卫景朝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杂乱的心情,平静如水地走进去,脸上含着一丝温和的笑意,“伯母。” 他甚是恭敬,暼了沈柔一眼,还记得答应她的话,只道:“我将柔儿送来见您,没想到她哭的这么惨,倒像是我欺负她了。”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