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沉吟了一会儿道:「只是,这次还是不能久留。」他抬眼,对上程凤台的双眼,一字一句地缓缓道:「你能不能帮我将他送回北平?」 程凤台听出了他话语间的请求,那是他不曾在这军爷身上听过的。内心只是泛起了些唏嘘,连他都替这砲火下难以残留的儿女情长而喟叹,于是他应道:「大公子的话,我向来是有求必应。」 「可有个问题,我想问问大公子。」程凤台微笑,但心间却无比沉重。「你也怕死吗?」 曹贵修又往杯子里真满了酒,一口灌入喉头中,似是对这个问题充满了一言难尽的苦楚,随着酒精的火辣滚入腹内,待他开口时,却是一句全然否定的话语,「到了战场上,就得杀伐决断,有时间讨论这个,早就吃枪子儿了。」 程凤台看他曹贵修的手搁在桌子上,用指尖缓慢而沉重地敲击着桌面,另一隻手还是不停地倒着酒。即使从对方口中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但他的动作其实已是更了然的、与他话语截然不同的回答。程凤台无奈地劝道:「别喝了。」 闻言,曹贵修只是带有些许挑衅地挑挑眉,索性放弃那两口便可了的小酒杯,改以举起整个酒瓶,不要命似地往嘴里灌。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曹贵修不理性的样子。程凤台想。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配上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却不见得都含有纯然的笑意。 现如今亦是如此,他看见曹贵修的嘴角上扬,却跟个等会儿要去送死的人似的,那么的绝望却无力改变现状的悲哀。 不知过了多久,曹贵修那一侧的桌面已经堆满了许多酒瓶,被酒精染红的脸上掛着一对氤氳的双眼,可眉宇又是矛盾地昂扬着。那一刻,程凤台又觉着他是已做好赴死的觉悟,但眼里却始终放着一个放不下的人,使他这样的决心出现一道深邃的裂缝。 「你待到明天吧,明儿和杜洛城一起回北平。」曹贵修留了一句,手里的酒瓶又空了一罐。 「嗯。」程凤台点头,顺便夺走曹贵修正拿起的新酒瓶,然后起身道:「我送你回房吧。」 「不用」曹贵修索性也站起身,即便醉得几乎要不省人事,可多年的军事训练使他不管任何时刻都能站得挺拔,只是头的昏沉使他有些抬不起脖子,痠得发疼。他指向东南角,「你的屋在那边,迷路了有手下带路,不、不送了。」 他们分别在本营的门口前。 当曹贵修凭着仅存的意志力回到房门前时,他透过门缝撇见里头的灯光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想起前段日子都是一片乌漆嘛黑的模样,而现在里头有人。 他的人。 曹贵修用有些晕呼的脑袋想着。 他推开门,一眼就瞧见了那人的背影,手里振笔疾书,吊带随着他身体摆动的幅度和背上的衣料来回摩擦,乌黑的头发在暖光灯的交织下透着金灿灿的光,再刺入曹贵修的眼,彷彿真的文曲星下凡般,被光芒縈绕着的躯体。 他关上门,缓缓地走过去,军靴的硬鞋底採在地板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但杜洛城依然没有回头。直到曹贵修从背后轻轻地环绕住了他的颈部,杜洛城才抓起了一旁的草稿纸,覆盖在未完成的稿件上。 「写得什么?」曹贵修瞇起双眼,只见那龙飞凤舞的字跡在他眼里併拢成三个清晰的字。「凤仙传」 「嗯,快写完了。」杜洛城将头埋进曹贵修的肩窝中,狠狠地吸了一口,带着似笑非笑与有些嗔责的语气在他耳边喃喃道:「喝得真多。」 他印象中从来没见过曹贵修喝醉的模样,他们对饮时,先醉倒的也永远是杜洛城也不知和程凤台又聊到了些什么,还能让他借酒撒气。杜洛城用鼻尖蹭了蹭曹贵修的脖颈,曹贵修被这样亲密的举动勾去了魂,转头吻在了杜洛城的颊上。「有什么醒酒的办法吗?」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