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国比家大」吗? 东北的雪还在下,他知道自己正在失温,不自觉地想起那人后,他强撑着站起身来,所幸没伤到要害,但皮肤下肯定是受了不小的冲击,浑身的肌肉都在叫嚣着疼痛,骨头也如散架般难以固定住身体,连曹贵修这么一个身强体壮的成年男子都十分吃力了,可见这一摔照理来说是要人命的。 又抬眼看向了远方,已然不是高处的天际线,而是平坦的旷野,是他脚下踩着的、无边的雪原。或许天边他是到不了了,可军靴站在地面的实感教他安心,曹贵修萌生了一个想法──离开。 「离开」是比较友善的说法,但任凭战场上一个普通的士兵而言,这就是「逃跑」。说来真的很可笑,他曹贵修以战场为家十几馀年,现在居然想一走了之,逃离他的归宿,去往那没劲的战场之外。 他的自尊被唤起,如同被点燃的零星火种,在不久后燃烧了整座山头。羞愧淹没了头顶,他用仅存的力气奋力拍打自己的脸颊,指甲留下一道深红色的痕跡。 曹贵修继续走着,在附近已然被洗劫的村落暂时安定了下来,方圆几里只会有他一个人,修整的过程就像回归了原始社会一样,用不了几天,他便回到了以往八成的气力。 回去吧。 三个字敲击着脑门,仅此而已。 剩下的全然要他定夺,他该回去哪里?──无庸置疑是战场,于是他带上足够的粮食与水,凭着自己的记忆踏上了回到军营的路。 路上大多时候平安,然唯一的、却也是最大的插曲便是无意间看见一个身着日本军服的人倒在雪地里,就跟前几日的曹贵修如出一辙。曹贵修靠近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对方身上构成威胁的物品都收入囊中,再来是仔细地端详这个人。 然后发现这人姓九条,他是九条禾马。 他知道这个九条便是他知道的那个,毕竟在九条将军死后,由弟弟代为上任这件事同时被掌握在他的情报网中。然而除了冰冷的文字信息以外,曹贵修更是所知匪浅── 杜洛城与这个叫做九条禾马的人一度交情甚密。 毕竟杜洛城在军营里就和他坦言过,曹贵修的记忆力也不曾出过差错。遇见自己爱人不顾自己可能反对而持续交往的人,曹贵修当下应该感到忌妒的,然而看着他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的模样,又直觉性地认为,既然杜洛城在知道他是九条家的人后都还选择继续维持友谊关係,那想必他不同于寻常人。 最后他选择救助了九条禾马。 这缘分说来神奇,九条禾马果真不如他想得一般,坐在曹贵修临时搭设的帐篷里,他们聊了将近一整夜──当然,是在对方不知道自己是曹贵修的情况下,他谎称自己是一名逃兵。九条禾马诉说着自己对战争的厌恶,也说起自己有个中国的挚友,在北平的往事曹贵修静静地听,也说了点自己对现下战争的想法。 这也成了他们唯一的共识,他们都认为战争应当结束。 想起自己有名友人在不远处的小港有艘专门送人偷渡至美国的船隻,眼下几日后就要回暖,解冻的码头即将恢復正常运作,他也不知怎么的,支持这个痛恨战争的人离开东北,前往美国。 「你不走吗?」九条禾马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个反应不是询问细节,而是认真地问曹贵修,「你不是个逃兵吗?那一起走吧,战争该要结束了,现在不走就晚了。」 「其实我想清楚了,我不应该逃的。我啊──」他勾起嘴角,神色如磐石般坚定,「我想为战争的结束尽一份力。」 隔日清晨,他透过篝火所冒出的烟中目送了九条禾马离去,然后再次踏上了自己的路程。 他后来并没有选择回到原本的军营,反而拐了个弯到其他邻近的军营了。接近围墙前,他挖起地上的土将自己抹得蓬头垢面,守营的士兵见他不仅手无寸铁,还身着国军的制服,便没有当即为难,反而将他带到了军营的长官面前。 这个人没有认出曹贵修,反而是曹贵修依稀记得他,在一个满是军人的宴会上。 曹贵修说自己是附近遇袭村庄的倖存者,在徵召入伍的前夕,村落被日本人搅乱、亲朋好友无一倖免。穿上自己还未被正式发配队伍及军徽的军服,来到这个军营报到。 没想着,这军营几个月来面对来势汹汹的日军,战况不尽理想而导致士兵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