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卫隐的幻象虽然时间极短,但他看见了,那是三年前的骊山,那时候卫隐也在,他在做什么?贺兰浑捡起长剑,飞快地向山腰跑去。 山腰上,纪长清的剑尖再又送进一分:“如何取出媚狐珠?” 卫隐不退不避,任由长剑刺进,鲜血染红白衣。 他原本算好了一切,经他锻炼过的媚狐珠,只要她“无意”吞下,就会欲念横生,必须与男人欢好才能消解,而一旦与男人欢好,从此后她的禁制便对那男人无效,甚至那男人的身体、触碰和亲近,对她都是莫大的吸引。 在他的设想里,那个男人是他。 她虽然断情绝爱,但他想,只要有了这一层关系,假以时日,他必定能得到她的心。 他将一切都算得很好,唯独算错了那只狐妖。 那狐妖偷偷在媚狐珠上下了咒,在他施法改造媚狐珠时,咒术便悄无声息地与他连结在一起。 那是一道同生共死的咒,如果狐妖死了,他也会死。 他答应过狐妖,只要她顺利让纪长清吞下那颗媚狐珠,他就会救她,可他是骗她的,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留活口。 那夜他隐在树后,看着纪长清杀死狐妖,看着媚狐珠顺利进入纪长清体内,然后那反噬之力,发作了。 心脉几乎断绝,死去活来之际,他看见了贺兰浑,看见他走到纪长清身边,看见纪长清伸手把他从马背上拉下,看着她拥抱了他。 他没有死,但也去了半条命,他养了整整三年的伤,出山后来寻她,却发现他为自己设计的那些好处,如今都归了贺兰浑。 她对贺兰浑处处照顾处处有情,他求之不得的一切,都被贺兰浑轻而易举地偷走了。 卫隐伸手握住剑刃,颜色浅淡的眸子看住纪长清:“取不出来。” 他语调轻缓,依旧是平日在她面前温存耐心的模样:“长清,你知道我的,我下手一向不留退路。” 他没有给自己留退路,却为贺兰浑做了嫁衣裳。 星辰失突然从手中抽离,锋利剑刃割破手掌,鲜血淋漓而下,卫隐低眼看着:“长清,这是你留给我的头一样东西。” 下一息,周遭都被剑光包围,凌厉剑气排山倒海般压向他,卫隐没有躲,甚至也没有运气抵御,他正正站在纪长清面前,神色中甚至还有一丝向往:“如果死在长清剑下,从此后,长清就再不能离开我了吧。” 死于她手,是为因缘,从此后轮回路上,他就能一直追随着她,生生世世与她结下因缘。 剑气猛然撞上心口,噗,卫隐吐出一大口血,踉跄着向后退去,却在这时,天地间景色又是一变。 昏暗逼仄的房间里,半尺见方的小窗透下几缕阳光,空气中的灰尘起伏飘摇,一粒粒看得分明,架上有很多书,有一本摊开了,其黑的墨色写着几个字:神魂灭,骨肉生。 纪长清猛地收剑。 她又看见了这句话,这情形,应当是她第一次看见这句话的时候。 纪长清上前一步,伸手拿起那本书。 轻飘飘的在手中,书页陈旧发黄,透着多年尘封的气息,纪长清定睛细看,这一页书上,只有这六个字。 一页页翻过去,前前后后都是空白,只有这六个字。 赵凤台能造出幻象,但只能依据他们的记忆来造,连他们自己都全部忘掉的,赵凤台造不出来。 手指摩挲着这六个字,纪长清沉吟着,其他人的幻象都已经破除,但赵凤台依旧踪影全无,看来破除幻象只能救出自身,并不能解决赵凤台,那么解决赵凤台的法门究竟在哪里? “道长,”贺兰浑飞跑着来到近前,“阿崔和裴七都不见了,在我眼前变成透明,消失了!” 也许是幻象打破,他们出了阴隐山,但这些似乎对道门中人无效,她和卫隐,依旧还在这里。 纪长清瞥了眼卫隐,他捂着心口靠着书架,他气息微弱,一双眼却还看着她,唇边带着一丝淡淡的笑。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