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水浸湿的刘海搭在眼前,一滴水珠顺着额角一路滑落到脖颈,流经锁骨、胸膛、腹部,最后被腰间松松垮垮围着的浴巾吸收干净。 林言之身上那过分凌厉的一面,在这一刻仿佛被打上了一层柔光。 黑影不知不觉看痴了。 他探出触角,勉强凝聚出一只手的形状,试图隔空勾勒出他的轮廓。那探出的半截手臂像是掺满了粘液的淤泥,在指尖就要与林言之的身影重和时,黑影突然停下了动作。 他缩小身形,顺着门缝藏进了浴室中。 在径自自闭了好一会儿后,听浴室外头没了动静,黑影又放心不下地沿着门缝挤了出来。 卧室里,蜷在床上的男子已经睡熟。 明明已经入秋,屋内的空调还是开得很足,凉嗖嗖的冷风直直冲着卧床的方向吹着。 黑影见状有些无奈。他拿起遥控器调到睡眠模式,又轻手轻脚地把掉在地上的被子捡起来给他盖好。 在看到他身上那不合尺寸的衬衫后,黑影身形一顿久久没有动作。 【小言】 第四章 捡回来的第四天 老人们总说生死相依,有死才有生,有生才有死。 但展锋从未想到,他竟还能有恢复意识的一天。然而在意识完全清醒后,他的心也从欢呼雀跃到沉入谷底。 在无数次自我否认和欺骗后,他不得不承认一个近乎可笑的事实。 他,不是人。 不,应该说,他,不再是人了。 更准确点儿说,他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一个没有身子、没有四肢、没有头、没有脸、没有五官的怪物。 想想也对,一具被肢解干净、剁成碎末的尸体,又哪来的材料去拼凑起四肢和五官。 在意识消散前,展锋平生第一次用尽全力向上天乞求:让他活过来,只要能活过来,无论余生会付出何种代价,他都将感激涕零。 因为活过来,就意味着他有了再一次去抱紧他的小言,跟他说一声我回来了的机会。 然而上天却仿佛把他的乞求当作是一场可以拿来玩笑的闹剧。他没有在重症监护病房里醒来,没有医生和护士将他团团围住,也没有人守在一旁等着高呼医学奇迹、上天保佑,更没有见到自己死都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有的只是充满瘴气的狭隘空间、吱吱作响的管道、四处流窜的老鼠,还有一群群拇指大小的蟑螂。 时间仿佛在这人人避之不及的下水道里停止了流动,等到他能逐渐控制这具称不上是身体的身体时,已不知过去了多久。 【好想见他,远远地看他一眼。】 【就这一次。】 【至少,至少确定他好不好。】 当这一执念从心中崩发,其余所有事情好像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展锋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那根管道。 他略显艰难地顺着管道挤进了熟悉的房间,等到被滤网分割成千百份的身体重新凝聚时,一步之遥的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他慌慌张张地把自己藏进了角柜深处,一双没有瞳孔、分辨不出形状的眼睛透过缝隙,如同变态一般,楞楞地看着缓步走进屋内的男人。 只这一眼,就注定了他那来见他最后一面的诺言会被自己一遍又一遍地打破。展锋开始找着永无止境的借口,说服自己日复一日地留在他身边。 即便,再也不敢同他相见。 ***** 黑影躲在角落里目送着林言之离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挥了挥手。 【小言,晚上见。】 从正门照进来的阳光打在他伸出的触角上,带来一阵难耐的炙热感。 黑影像是对此无知无觉,大门刚一关上就飞快地凑到窗边,隔着一层纱帘看他上了车。 直到越野车彻底看不见了,他才磨磨蹭蹭地将自己藏进了阴影处。 ***** 华国生物科技研究院 林院士,您来了! 助理秦梧快步走到门口,伸手想把林言之怀里抱着的鱼缸接了过来。 见林言之没有拒绝,秦梧笑得越发灿烂,抱着个玻璃缸子跟在他身后打转,活像是捧了道册封的圣旨。 其他人去开晨会了一会儿就回来。您吃过早点了吗?我去餐厅给您拿份简餐过来吧。今天有吞拿鱼三文治,我之前见您吃过,还有鸡蛋 走在前面的林言之突然停下脚步,紧随其后的助理险些撞到他身上。 盛满清水的鱼缸晃了两三圈,小半的水都洒到了外头,两条小鱼甩着尾巴惊慌地在缸里四处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