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都说是他们南下的最好时机,乌族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季凉眼眸冰凉地望着车窗外的即将升起的朝阳,“东陵立国不过三十年,战事息停也就是近几年的事情。这才几年功夫,许都就忘记了当年立国的艰辛,也忘记了无数次被南泽、乌族兵临城下的恐惧……要我说,这仗不打也罢……拖着许都入地狱,或许比看着它被蛀虫蛀空更有趣……” 许安归见她逐渐兴奋,表情变得狰狞恐怖,猛然想起月卿曾经跟他说过的季凉的内心世界——她一直对于自己独活有强烈的愧疚感,潜意识会向往各种死亡。显然她不想默默无闻的死在许都权谋中,她想死的地方,是战场。所以她看到战场的时候,就会莫名地兴奋与激动,以至于她的浑身都在颤抖。 她潜意识的情绪已经很久不曾出现在她的脸上了,许安归搂着她,不让她动,可她的身体里面似乎有一种强大的力量,连他都捆不住。 许安归按住她,在她耳边低语:“不要……洛儿……不要这样。你若死,我要怎么独活?” 季凉的瞳孔涣散了很久,她眼前是一片连她自己都跨不过去的魔障。 她能看见土地爬上无数枯骨,趴着她的车窗。 她梦不见了自己的父母兄长,却能看见浑身鲜血淋淋的自己。 “不要……” 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吟,宛若一只引魂曲,牵引着她的魂魄,从妄想中归来。 “洛儿……”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声音柔和低沉,像极了她父亲。 “不要这样……” 不要哪样?跟着他们一起成为枯骨? “你若死,我要怎么独活?” 独活?独活!她也抛弃了一个人,让他在这世间享受着孤独的痛苦? 是谁? 是谁在呼唤她? 是谁在抱着她? 是谁在她耳边喋喋不休? “啊……”季凉猛吸一口气,眼眸里有了焦点,方才那种窒息感瞬间退去,她摸到许安归有力的臂膀,转过身去,满眼泪光,“对不起……” 看见她哭,他的心都碎成了几块。 他把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低声道:“我怕……别丢下我。” 季凉从未见过他这般无助的眼神,他是真的怕,怕她撇下他走去往另一个地方。季凉抿了抿嘴:“拉住我,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把我拉回来……不要让我继续沉沦。我不想死,有你在的地方,我不想死。” “好。”许安归抱着她,哄着她。 后背的伤还未痊愈,被许安归抱着,季凉疼得直蹙眉,可她喜欢这种疼痛,这种疼痛让她清醒,让她觉得她可以承受更多的罪恶。 或许是许安归的怀抱让她安心,这几日一直没怎么睡太累了,季凉趴在许安归的身上,马车晃晃悠悠睡意袭来。许安归见她睡了,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平,在她身边围了几个柔软的锦团,帮她把肚子盖上,便从马车里退了出去。 换回马,他骑行在队伍的最前方,回眸看着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人。 那些人身着戎装,褐色的皮子在朝阳之下泛着微光,他们头盔是古铜色,在光河中前行,云水泱泱。 胯.下坐骑健步而飞,放眼望去尘土茫茫。 这些人,或一战成名,或万里枯骨,但愿他们不要辜负他的期望,能替他镇守八方。 * 五日之后,许安归出征团队如期到达岩州城储备军营。 还未进军营就接到石武来的密报。 之前许安归让石武去帮他调动西线中线军队,石武去了那里才知道这事儿没这么简单,在西线与中线城外有乌族大军驻守。 石武立即给岩州城来信,告诉许安归西线与中线北境之外的情况,另外在问许安归要不要继续抽调人手。 许安归把石武的军报传给百晓与季凉看,自己驱马去问岩州城的情况。 正如季凉所料,乌族在越过凉州城之后,行军速度放缓,陵中多山地,天气炎热,乌族常年在北境盘踞,气候偏冷。哪怕是夏季最炎热的时候也没有陵中地区这初夏的温度。 乌族冶铁工业并不发达,铠甲多是用牛羊皮做护甲,一路穿着到陵中,已经热得穿不上身了。 藏息阁前线来的战报,乌族再有三日将进入岩州境内。 在这五日里,藏息阁的消息已经探明乌族这次来声势浩大,据线报留在明州城内的兵力有两万之多,留在凉州城内的兵力也有两万。随着乌族主帅进入东陵腹地的乌族军队多达六万。 而陵中储备军总人数也不过才六万。 许安归到了储备军营,陵中地区节度使孙成立即出营迎接。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