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身便捷装束,手腕上的系带绑紧,乌发高束,头戴幕篱遮住容颜,端着粗粝搪瓷碗喝着茶水。 她问过茶水棚老板,那老板也是奇怪,竹编宽帽一遮,躺在躺椅上慵懒随意,她讨了碗茶水才得他作答:“天之涯啊,你往这条路向南一直走,约莫十公里,见得一处芦苇荡,那便是了。” 江沉阁将碗中苦涩的茶水一饮而尽,味道一言难尽但聊胜于无,她扔下一块中品灵璧就朝南方而去。 等她走远后,那老板才将帽子摘下,露出一张遍布刺青的无眉无发的面容来,捡起那块灵璧揣进怀中,“又是妄想一步登天的人,啧。”殊不知那一碗又苦又冷的茶水,会是她在人间尝到的最后一点滋味。 五百年人来人往,莫不如此,他已看淡。 且说江沉阁循着羊肠小道一路抵达目的地,拨开比人还高的芦苇草,之后是一条百步宽的河流,河面水雾弥漫,看不清对岸。 一叶乌篷船从水雾中驶出,在广阔的河面上摇摇晃晃似一尾小鱼。 船靠岸,摇着船桨的老人穿着麻布短褐,身披蓑衣,头戴斗笠,一双眼睛浑浊又有神。 他朝江沉阁摊开手掌,讨要道:“船费一百块上品灵璧。” 江沉阁压低了幕篱,“我还未说我要去哪儿,你怎么一开口就收钱?” 那老者轻嗤一声,“我在这里行舟多年,来到天之涯的人不就是为了一步登天,去那天界?” “天界?”寻影司南指示焚身落在天之涯,难道是指天界? 老者的目光深远悠长,“天之涯乃沧云十三州去往天界的唯一通道,度过这条无名河,就能一步登天。” 江沉阁笑了,若这么简单为何还有人潜心苦修?“那么那些人去往天界了么?” “他们有没有去成天界我不知晓,我只负责送他们一程。” 四周只有大片大片的芦苇,就算焚身被埋在河底,她也能感受并召唤。 她没有感应只能说焚身不在此处,然而寻影司南不会骗她,难道焚身真的落在另一个界了么?她不信渡过这条河就能登入天界,妄想一步登天的人恐怕都被传送到另外一个界了。 然,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找到焚身。 江沉阁给了老者一百中品灵璧作为船费,她登上船后,老者高喊一句:“坐稳。”摇着船桨驶向对岸。 乌篷船驶入浓雾之中,身后的芦苇荡渐渐消失,往前看也看不见对岸。 小船悠悠摇晃,好似摇篮,船桨划过水波的声音规律又宁静,催眠着人入睡。 一阵难以抵抗的疲倦感袭来,压下了江沉阁的眼皮,她心中警铃大作,可她自身的力量与那疲惫感相比仿若蚍蜉难以撼动大树。 船头的老人朝后看了一眼,调转船头继续摇桨。 片刻后,一艘乌篷船从迷雾中驶出,空空荡荡只有老者一人。 * 江沉阁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眼皮似有千斤重,只感受到自己漂浮在层层叠叠的软云之中,轻飘飘地毫无实感。 她眼睫剧烈颤动,挣脱难以言喻的腾空感,猛然惊醒。 乍亮的天光令她的双目有短暂的盲视,她抬手抵在眉骨上,这才细细打量周遭一切。 湛蓝苍穹之下,宏丽的宫阙建筑由汉白玉搭建而成,云海翻涌,七色彩虹为桥,仙岛林立,花草繁茂。 这一切似曾相识,尤其是碧沉沉的琉璃堆砌的天门,是她三千年前飞升上天界见到的第一幕,她不会忘。 她,回到了天界? 那行舟老者说的是真的?江沉阁确定这不是幻境,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她穿过南天门,走上七彩虹桥,经过朝圣楼,来到凌霄宝殿。 一路经过,竟无一人阻拦,这里和当初的天界相差无几,但处处不同。 而原先金碧辉煌的凌霄宝殿依旧屹立不倒,却浑然变了模样。 跨过高高的彩绘门槛,只见脚下是松软的红色泥土,花草树木生长繁茂,绿植藤蔓攀着梁柱往上生长,清泉瀑布从高高的屋顶倾泻而下,小鹿野兔,蝴蝶飞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