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然笑了:“兵法之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若是法师真的想跑,就应该故技重施,把旧东西都留在王府,麻痹孤才是。” 荣枯把目光落在她手上的书卷上,道:“大殿下如何知道小僧离开西域时候的情景?” “我观法师身边的贝叶经文,用的虽然是晒干的贝叶,但是用的墨却是雍州产的松烟墨——雍州松烟墨凝而不散,带有一种特殊的炭香味,确实适合用来在易碎的贝叶上书写。由此可知,这些经文成书其实是在雍州,是法师默写出来的。”李安然把鬓角的乱发扶回发髻上轻轻一绾,“法师既然是从祁连密道逃跑到汉地来,一定会为了防止他人发现你逃跑而拖延时间。” “小王不才,猜是法师留下了珍贵的经文,才转移了他人的视线,待到他们反应过来,法师已经远遁,他们就再也寻不到法师踪迹了。” 荣枯捻着手中的挂珠,也不回答李安然,当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想要开口的时候,却听李安然先打断了他:“石蜜的熬制方法,我会寻找机会呈上去的,法师不必担心。” “我还是那句话,若是法师要走,我不会拦着。” 她站起来,走到荣枯边上,只是擦身而过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今日我阿弟弄了两只雀儿来,我实在是没耐心侍候,送给法师替我养两日吧?” 言罢,便笑呵呵地背着手走出了厢房。 荣枯看着一地只能拿去喂雀的棋子酥,长长叹了口气。 ——至于第二天,李安然梳妆完毕,打算带着荣枯去踏青宴,跨进厢房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阿阇梨手持引磬满脸无奈,一只雀蹲在他左肩上梳毛,另一只蹲在他头顶上理翅膀的画面。 李安然:……噗。 阿弟诚不欺我,确实甚是憨态可掬。 第22章 “吹筚篥者何人?圣人召见。”…… 三月二十五,大周民俗是百花娘娘的诞辰,其实也就是立个名目出来踏青赏花,此时君臣同乐,百姓共欢。 虽然说要带荣枯来踏青宴,但是实际上李安然并没有让他上席的打算。 她早早从长乐坊出来,带着荣枯绕了一下,来到上林苑的汜水边上,将荣枯交给了和太学弟子们出来踏青的大儒徐征。 徐征和蔡凤一样,当年都是李安然从西凉带回来的,若不是李安然当年铁骑攻下西凉国都,徐征这个老硬骨头早就已经绝食饿死在西凉学社了。 另一个大儒蔡凤脾性温和,倒是没有徐征那么烈性,但是也因为不尊西凉王室为正统,在西凉国都吃了不少苦。 徐征一看到荣枯,就觉得眼熟,眯缝着眼睛看了半天,才恍惚认出来:“这不是提婆耆法师么?”他露出笑脸来,伸出手来抓住了荣枯的手腕,对着身边的太学弟子道:“这位法师是我平生仅见的博闻强记之人,你们年岁和他相仿,但是见识却远远比不上他。” 太学生们:…… 面上笑嘻嘻,心里不服气。 但是碍着老师的面子,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更有心高气傲的,心里想着待会若是这和尚被徐征请上了游船,一定要好好讨教讨教。 李安然看着这些太学生面上的神情,心里有数,却一言不发,转而扭头看着荣枯笑道:“你不是法名荣枯么?” 荣枯道:“这是来汉地的时候改的,我在西域的时候师父保留了我的俗家名讳。” 李安然浅笑:“就是说,你原本的名字是提婆耆?”她虽然不通梵文,但是多少在祖母身边耳濡目染了一些,知道“提婆”在梵语中是“天”的意思,而“耆”……应当是某种猛禽。 ——这名字,倒是很有趣味。 荣枯点头。 徐征虽然在西凉学社吃了苦,但是他原本就是为了躲避中原战乱才长途跋涉到河西的,中途也曾和不少西域僧人探讨过儒、佛之学。 提婆耆和他师父昙惠善是徐征唯二佩服的大家。 “法师你既然在此,那你师父……”徐征捻着胡子问,“老朽和他辩‘大化论’还尚且未曾分出胜负来呢!” 荣枯双手合十:“师父他……已经于六年前圆寂了。” 徐征瞪大眼睛,仿佛满脸的褶子都在颤抖,半晌之后,才长长叹了口气:“是这样啊……是这样啊……”他沉吟半晌,手也还是拽着荣枯的手腕,“走,法师随我上太学的游船去,今日风和日丽,恰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