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里放船。折一只一个愿望,漂得远活得久则大概率实现。 丢进橡胶桶前袁木先拆开看,五只纸船有四只是空白。他一面以为裘榆不屑玩这种幼稚的许愿游戏了,一面坚持不漏不缺拆完最后一个,纸上出现浸水又被风干的字迹:期末成绩单上的名字离袁木近一点吧。 裘榆到时,见袁木蹲在墙边给长得很好的向日葵浇水。天已经黑了,他攥着银色手电筒,看背影就很有勤勤恳恳和贤良的味道。听到来人的动静,光柱横扫过来,避开裘榆的眼睛给裘榆光亮。 过来吧,还有一株。袁木说。 裘榆心头忽地涌来一股热,就这样自己烘烤着自己朝他走去,接过水壶,与他并排蹲下。 腹部硌到那团纸,裘榆伸手从兜里掏出来交给袁木。浇第四株的动作专注,显得话语变漫不经心:这是我的。我也看到了你的。 第48章 那张表格被轻柔地剥开、舒展,举在眼前。 袁木耐心地一笔一划看一字一句读,心里想,志愿表上的字迹和小船上的毫无差别,尾巴后面顿的圆点儿也一样,可是连这皱皱巴巴的委屈样儿都复刻了是怎么做到的啊? 他有一刹那昏了头,觉得揉烂的纸好像条艰难的荆棘路,一个一个坚毅的字呢,是裘榆不声不响迈向他的步。就这样望着,右眼猝然掉出一颗泪,脸边擦过一线温热才惊觉是哭,拿电筒的那只手旋即抵近鼻梁,水被指关节无声无息地抿得匿迹了。 直到放下水壶,裘榆没等来他任何一句话。于是把志愿表接过手来,学他看的姿势,也学他沉默,之后两手轻轻地前后一错,纸被撕掉了。 方姨做了什么让你选了西政,可以跟我讲讲吗,让我也学一学。撕碎、叠起来、再撕碎,裘榆在做这些的间隙发问。 夜是柔韧且包容的,但这个声音也一定有刮伤它。 我还在想什么时候跟你说。袁木喃喃地,幸好你知道了。怎么知道的? 骗李学道说想请他给我讲讲志愿的事,他带我到办公室你的就在第一张,都省了我去找。 你故意去的? 我故意去的。 像被当头泼了一瓢冰水,袁木的脑子蓦地清明,正要将那些草蛇灰线拎起来看个明白,裘榆却在说了:那天晚上我去你家找你,你以为我叫你不要放弃什么?我。我想讲但不敢讲的是,袁木,你多想想我,别太轻易放弃我。所以看到结果是西政,其实对我来说也不是太难接受。我做过心理准备。虽然很......只是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呢? 一直一直,原来他全部的犹疑与软弱都没藏好过,都赤裸裸暴露在他眼下。袁木忽然把灯摁灭,眼前是幅巨大的黑色幕布,他问:那你那天晚上,又为什么不敢跟我讲。 不敢讲,怕你真的走投无路。方琼不会退步,我退,我做你的路。裘榆将那叠碎纸不均匀地分作两堆,左手一大捧,便一大捧投进橡胶桶,他说,我知道的,在你心里,妈妈占这么多。 裘榆。 嗯? 不要太讨厌我。 有一秒恨过你。 没有讨厌吧? 没有。 我做错了事,应该恨的。没有讨厌就很好了。 错事。裘榆转头看袁木,嘴角一弯,像说笑,哪一件?能改吗? 如预想中的没有得到答案,裘榆松开指尖,看右手剩的两张碎片飘去桶里。他说:没有错。不能改的话怎么可以定义成错呢?何况,北京不那么好,没好到非去不可的地步。袁木,你要选西政,我就和你一起去西政。 听毕,袁木周身的寒毛竖了起来。 仿佛灶边昏昏欲睡的人被火燎得痛了,萎靡整晚的袁木一改之前听之任之随便其宰割的样子,蹿身站直,俯视他:裘榆,你在说什么?清醒不清醒? 裘榆也缓缓站起,略高于他,却不想用这高威压他,定定地看着袁木,温和地:我清醒。 躲开对视,袁木恨恨地踱了几步,深吸一口气,手指向北:往前,光明大道。又指向脚下,这儿,臭水沟。你清醒? 你在这儿。 袁木的手臂垂落,无力地拍在腿侧,仰头看他:是啊。所以要你走啊。 裘榆拽下肩上的包,从里面翻扯出厚厚一本教科书,使劲抖落一张成绩单,捡起来拍在袁木眼前,戳着序号20对应的裘榆二字: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在这里。 蹲身帮他捡起被丢在地上的书和包,放去他怀里,M.FEnGYE-zn.CoM